1 吴非梦到了一个赚钱计划,把自己高兴醒了。 醒来后想了想,其实也不过是赚点小钱。苍蝇也是肉。 梦里是一场电影,在一家餐馆的大堂,吃客们个个表情生动,面对美酒佳肴幸福满满,这个夸赞富春江翘嘴白鱼真鲜,那个说东洲产的葡萄烧很够劲…… 应该是正在拍一部电影,他不是当观众而是当导演。餐馆的装修够华丽,厅堂够大,客人够多。画面还应该包括餐馆的厨房,他提醒自己,下锅前的各种食材也很有看头。厨师下刀切
小火车咔哒咔哒地向前突进,在轨道上又稳又快地走着。汪聪看着那小火车头拖着一节一节车厢的样子,难掩心中的欢乐,嘴里哼哼着出了声,“呜呜呜”,是在模仿火车的汽笛声。旁边的导购员小姐,望着眼前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如此幼稚的行为,实在难以掩饰笑意,不失礼貌地轻轻笑了起来。咱们这款火车是德国进口,用的是环保树脂材料。也是昨天才刚刚补上货,您可以去网上查一查,大牌子,大人小孩都放心。 汪聪正准备掏出手机搜索一下
守明和张楼的那个男孩子定亲后,作为定亲的证明,男方为守明送了一包彩礼,守明精心为那个人做了一双鞋。彩礼是几块用石榴红方巾包着的布料,鞋是白底黑面的千层底布鞋。在得知那个人要去远方当工人的头天晚上,守明通过媒人,约那个人在一座石桥上见了面。见面的主要意思,是鞋已经做好了,不能老在自己手里放着,趁那个人要远行,她得亲手把鞋送给那个人。最好是那个人能当着她的面,把新鞋穿上试一试,看看合脚不合脚。 日子
宝玉黏宝钗—— 琴瑟间钟法、凯撒大奖《老枪》九十九回,凤姐用手势比画宝玉婚后情景,宝玉黏人,搞得宝钗又羞又窘,逗乐贾母、薛姨妈。读者是另一番观感,觉得宝玉可怜,精神崩溃后智力下降,黏糊宝钗,不是男欢女爱,是变小孩了。宝钗亦可怜,丈夫不是正常交流对象,谈何婚姻幸福? 书中人物在逗乐,读者觉得是惨剧,传统小说技巧叫“琴瑟间钟”。琴瑟合奏时,响起钟声,弦乐里听出了打击乐,比喻书中人物的感受和读者感受
有本书叫做《中国网络文学编年简史》(邵燕君、李强主编,北大出版社二○二三年八月初版一印),是一本非常好的工具书,记录了网络文学的大事年表和网站简史。 网络的历史尽管年头不长,已很扑朔迷离。那些往事没人可以全都讲清楚。那么多的网站自生自灭,再轰轰烈烈,亡了之后骨灰都很难找。我曾建议在网上设立“e先烈堂”,当作坟场墓园,收容挂了的网站。可惜也只是说一说,其中没有商业利益,没人来打理。现存的互联网档案
一 张明琪继续欣赏着夕阳下江面的变化。因为经常在这里观察黄昏时的江面,他察觉到最美丽的时刻就在这半小时里。黄昏六点钟前,江面还是十分平静,天空灰白,江水混沌,有几只花尾渡停泊在江面,也是呆头呆脑的,一切平淡无奇。六点一过,就像有一只上帝之手把黄昏的天色翻搅,唤醒了沉睡的天空。天空刹那间变幻无穷,先是粉红,再是深玫瑰红,而后又出现一抹深蓝。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调色板,出现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组合。 今
虽然时刻都在担心,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然而一旦永诀,还是难以承受心中的悲伤。二○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敬爱的老师在北京逝世,享年九十二岁。弥留之际,有那么一刻,她从极度虚弱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睁开眼,思维变得清晰,对身边的护士和大夫喃喃说道:“我是儿童文学作家,写童话的。” 是的,她是一位写童话的作家,为赤脚幼童写了七十多年,从扎着黑黝黝长辫子的童话姐姐,写成了白发苍苍的童话奶奶。她这一生,
“神话指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将它们想象出来。”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神话与意义》 二○一九年八月,我写完一本与摄影史相关的书,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就在那几天,我一入睡就做同一个梦。梦里十分恍惚,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记不太清内容了,只记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面目不清的洋人身边,正在通过某处关卡。由于视野局限,只能看到狭长的天空和大地,不能扫视周遭,但还是能察觉到,身边一队灰色人影,缓缓移动着。这时
蛙鸣治愈暗夜里的焦灼 后半夜醒来,夜幕中蛙声如交响拉开序章,一波一波,以稳定的频率音节集体表达对这个时代的态度。城市宁静,蛙声清新,一片一片,如缓慢的潮水,越过河岸,爬过田野,穿过街道,长出翅膀一样,匀速飞起来,飞起来,升高再升高,爬在城市上空的窗户上,钻进那些醒着的耳朵和眼睛,抚慰他们的孤独、不安、期待,修复人与自然生灵的亲密关系。蛙声柔和,如童年里母亲的教诲。蛙声纯粹,保卫着我们最初的童年。
登卧龙岗 只有,越长越高的卧龙岗,还 对着平原,鞠躬尽瘁 而,躬耕处的新碑,已是公园 结出的硕果 高铁把历史书中的土坷垃辗平 灰埃捏成的麻雀,一叹 人群,和他们锦绣的旅行指南 都失去高度 成片成片的麦田,即使雨淋过 也掩不住阳光落在地上的黄色 茅庐正中置碑,像是给后人 定准心 只是我的来路。隧洞太多 一节名,一节利…… 再好的山河,与石刻的出师表 也敌不过人心的炎凉
大城市一种情形 高楼升起人是意志 闪光的玻璃与不锈钢架熠熠生辉 就像蜃楼海市的容器塞满了 风梦幻和沉默 里面无数的形体 那些资本或股份如同一杯回旋咖啡 指数中的波动抹去的脸庞 在整天靠近 啜饮的嘴边 潮汐起伏闪烁喘息 不一样的头发之泉不一样的某种悸动 眼睛布满蜘蛛盯视的光线 使白色和银色小点 呈现出 晶石的形状 大城市那一幢幢从本能中耸起的高楼 财富娇嫩的足登上梯
石头城 六月的午后,醒来, 躺在一块石头上。 梧桐树在风中微颤。 石头城里的孩子走过来。 我跟随孩子的目光: 一棵高大的梧桐树, 一座石头建造的城。 梧桐树——不是 石头。我感受到 它们在靠近,接着,我听见 呼吸,尽管我完全清醒。 枝头的画眉 月亮升起前,树木,一截 蚯蚓。停靠草丛随流水漂泊 而来的枯枝:恐惧和痛苦 都已消失。沉入绛红色的泥土。 枝头的画眉:唱着,
西山 西山建立在七十二变化之上 孤立使我和山峰有了参照 也有了相同的境遇。和它构成 寂寥和寂寥的对称关系 是一种什么体验?群山俯身 以倒影说出:柔弱也是暴力 小鸭跟在波浪后面,翻越山巅的倒影 而我们在浮生中渐渐强大 轻雾磨损山峰,它的暴力在于冷峻 在于柔软到举目无亲。无亲也罢 同样的水吞下成吨倒影 潜望镜中的车辆,迅捷,像断句 给桥梁定义—— 西山时辰适当,有好果子吃
梁海:知寒你好,前不久你的短篇小说集《一团坚冰》获得了第六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首奖,首先向你表示祝贺。 杨知寒:谢谢梁老师。 梁海:当时在颁奖典礼上,你声称没有想到能获奖,“可能还得回去想一会儿”。(笑)现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淀,能够谈谈你的“获奖感言”吗? 杨知寒:其实回去反而不想了,应该说怕想。觉得一切都很像梦,既然像梦,想也想不清楚,就放在那儿吧。每次登台说感言,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只有
一、“理想底空名词”与“理想底实质” 在为一九二○年《新青年》第七卷第二号“随感录”栏目所写的一篇文章里,陈独秀讲道:“我们中国人不注重实质上实际的运动,专喜欢在名词上打笔墨官司,这都是迷信名词万能底缘故。”而关于该问题的“觉悟”,陈独秀首先抛出的便是“我们所需要的是理想底实质,不是理想底空名词”(独秀:《随感录》,《新青年》第七卷第二号,一九二○年一月一日)。尽管陈独秀所言的“理想底空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