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曾经一度陷入中年人共同的焦虑—事业走下坡路;眼睛开始昏花;发际线倒是没怎么后退,但白头发已汹涌如冬天的霜;时常腰酸背痛,各种健康指数都超标…… 这些固然令人不安,但远没达到不可忍受的地步。最令我焦灼和恐惧的是,我的记忆力大不如前。很多耳熟能详的名词和概念,到了嘴边,舌头却悬停在半空中没着没落,发不出音。兴冲冲地冲到冰箱前,打开门却陷入沉思:“我要拿什么来着?”聚会时,迎面扑过来一张笑盈盈
有一年清明节,我和家人回乡祭祖。 车行在回乡的小路上,路不是很宽,车速比较慢,车和一位路人迎面交错后,姑姑若有所思道:“刚才那个好像是我的初中同学。” 车停下来,姑姑下车追了过去,我们在车里等她。 我趴在车窗边,看着两人喜悦地攀谈起来—应该是老同学无误了。可是,这位女士和我的姑姑完全不像同龄人。她黝黑、干瘦,还有些佝偻,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鬏儿,穿着一件陈旧的、松松垮垮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孩童时,你与周围的同龄人是玩伴;少年时节,你开始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朋友;成年后,你选择与靠谱者共事,与同好把臂同游,将帮助过你的人铭记在心…… 你的微信好友列表里,一定有着各种各样的分组:家人、同事、大学同学、中学同学、孩子老师、代购……这是明确的、显性的“好友分类”。 还有隐性的分类法:看到趣事逸闻,你想与谁分享?你的业余时间,想与哪些人一起度过?回首过往时,让你
刀哥去医院看伤。对着断了一根肋骨的X光片,医生大惑不解:“怎么搞的?”答曰,打拳打的。医生哈哈大笑:“都这个岁数了,还被打成这样?”刀哥说他当时很不好意思。而我就更难为情了,因为打断这根肋骨的,正是区区在下。 不知道别人打拳的心路历程,就我而言,一方面,对盘珠子之类的实在提不起兴趣;另一方面,中年以后,身体每况愈下,越发觉得年少时体育课有亏欠,亟需找补。没想着一定是拳击,可楼下偏偏开了家拳馆,且
一 小时候,我每年都去姥姥家过年。 我姥姥家在皖北的一个小镇上,我们一般在年二十八或年二十九从省城回小镇。打进门那一刻起,我们便要见很多亲戚,除了年夜饭,每天的三顿饭都会被约出去吃。然而,每年大年初一,我妈妈及其兄弟姐妹,都会带着各自的家属、孩子,去两位爷爷家拜年。他们精心准备礼物,大包小包提着,见了面,嘘寒问暖,问爷爷们身体好,问他们的家人发展得咋样,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气氛总是喜气洋洋,大家
我有个类似收藏“苍蝇馆子”的爱好,一旦发现身边有牢靠的人,就拉进朋友圈,认认真真备注上“靠谱”的标签。茫茫人海,日久天长,竟然也积累了一些有棱有角、办事靠谱的人物。说是人脉吧,却基本叫不出来吃饭,关系也没到那份儿上。可是若遇到大事小事,他们都相当拿得出手。结识这些人的过程都很有趣,导致我愈发沉迷其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活泼起来。 最近收藏的是个管道工。年前,卫生间的下水道堵住了,其实这也是老毛病
一 我上高一时,奶奶的病就很重了。她年轻时得了慢性支气管炎,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后来逐渐发展成肺气肿。 上高中时,我早出晚归,抄近道走8里山路,途中经过当时的公社医院。我们那个公社下辖27个村庄,公社医院的姜医生就在这27个村庄间巡回出诊。他总是骑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那辆自行车又老又旧、锈迹斑斑,感觉马上就要散架。奶奶的病一重,我就在路过公社医院时去找姜医生。他总是有求必应、毫不含
那是1994年的春季,我回到度过青春岁月的云南边陲,试图捡拾一些记忆碎片。 青山绿水依旧,山茶花如期盛开,如火如荼。只是当年的人和物都已销声匿迹,只有鸟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当年视为比天还大的东西,如今仿佛都消散在蓝天白云间,全无痕迹。 怀着无比落寞的心情,我走进一座静悄悄的山寨。一堵矮矮的土墙下,坐着三五个彝族姑娘,她们神情专注,正在做手工活儿。高原热烈直接的阳光正好洒在她们
一 “黄婶,你家媳妇又在训孙子了,你不劝劝啊。” “劝什么劝,野马驹要上套马杆,那是他妈妈的事儿,我这儿还有鱼糕要蒸呢!” 下班的人都在排队等鱼糕蒸出来,整个店铺里水汽氤氲,竹制的大蒸笼叠放得比人还高,黄婶不得不踩着凳子,将最高处的蒸屉架上去。 黄婶是个性格爽朗的老妈妈,62岁,老家在湖北荆州,几年前卖掉了荆州老家的大房子,来江苏如皋投奔儿子。来了不久,她就打算在离家不远的古镇老街上开一家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低矮的商店门口,一个落魄的孩子靠墙站着,他半垂着头,掩藏着脸上超越了他10岁年龄的表情,看似服帖地接受营业员的审问。营业员是一名青年,但在我们眼中,他像一个干部,因为商店和大队部在一个大院。 我们一圈孩子像陪审员,站在周围,盯着那孩子。 前些天,听说他离家出走了,刚刚被镇上的公安遣送回来。这在彼时,对我们那个位于祁连山深处的小村落而言,是罕见而巨大的事件。 “你见到
门罗的小说常常会出现一些“突然之间”,但我们知道,所有的突然都不会是真的突然,它们是“非如此不可”。只因如此酷烈,如此惊心动魄,我们难以接受那是一种必然。这是因为我们对命运的不确定性没有认识。 总之,门罗的故事总让我们错愕。《激情》讲的正是这样一个故事:女主角在男友的家庭聚会上,第一眼,就跟男友的哥哥产生了某种共谋。当时,女主角的腿恰好受了伤,男友的哥哥恰好是医生,于是他开车带她去市镇上包扎,随
除夕是旧年与新春之间的门槛,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过年,其实就是跨过除夕。 20世纪80年代初,在我的记忆中,周围的山村,其实鲜有贴春联的人家,而我们家是一定要贴春联的。大年三十这天,父亲吩咐我们兄妹将家里唯一的桌子搬到院子里,父亲拿出预先准备的红纸,用镰刀将其裁成巴掌宽的两条,再把毛笔用水在碗中泡开,另一只碗里,倒进墨汁。父亲站着,提笔,蘸墨,运气,悬腕,开始写春联。 写得不满意的地方,父
一 丽贝卡·索尔尼在《浪游之歌》之中如此描述:“徒步而行让每件事都可以串联在一起,因为只有在行走时,一个人才可以活在整个世界中,而不只是分割出的一个个小小世界中。” 而当我们在一条路上重复地走过很多遍时,就会发现,那条道路在看似千篇一律的漫步中,变得立体而丰富了。这有点儿像如今流行的city walk,却因重复而更深入。city walk指的是“城市行走”或“城市漫游”,是一种
窗外,初夏傍晚的余晖正穿过对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投射到我的杯子上。人们说说笑笑,年轻的服务生高举着餐盘,欢快地穿梭往来,收银员熟练地为顾客结账。这熟悉的日常,却因是与相隔千里之遥的朋友的一场相聚,让我动容。仿佛在此之前,我们吃过的千百次饭,不过是为了完成此刻的重逢。 这是花费20分钟便可从一个城市抵达另一个城市的高铁时代,但人与人的相见,并不比《诗经》时代更为频繁;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也并未因为一秒
一 小时候,我有大把时间。时间多到能从早到晚看同一本连环画,把书角看卷、书页看散,丢失了封底封面,仍记得封底封面上的图文。许多连环画就那样被我看得烂熟于心,看到不用再看,闭着眼睛,那些图画都能在眼前浮现。 我等邻居菜地旁的苹果树丰收,便常去看叶子、看花,看果子一天天变化。下过雨去看果子被打落没有,刮过风去看落了多少叶子。倒也不十分惦记,倒也不十分期待,就是那么有一搭没一搭,这里
一 注意过没有,《西游记》中的妖怪们抓到唐僧后,妖怪头子总是吩咐手下:“小的们,把这和尚吊起来蒸着吃!” 唐僧蒸着才好吃吗?烧烤、醋熘、凉拌、涮锅……不香吗?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另一个问题,这是杭州一个叫马思齐的小朋友提出来的。 小马同学超级爱看《西游记》,又是个“小吃货”,看着看着,他心头升起一团疑云:从东土大唐到西域小国,地域差别如此之大,从国王到白毛老鼠精,口味按说也应该差
远眺阿拉卡塔卡 一 阿拉卡塔卡(Aracataca)这个地名如同一串明文密码,不断出现在我的翻译软件的界面里。我将它拿给对面的人看,他无声地拿起挂在腰间的便携式售票机,为我打出经由巴兰基亚前往那里的车票。换乘的站台上,前一辆大巴车的司机一直看着我,确认我上对了车后才开车离开。最终,我在一处没有站牌的路边下了车,摩托车司机听完后面这辆大巴车司机的交代后点了点头,示意我上车。 “阿拉
在平原,几乎找不到荒野。土地平整,稍微整治一下就能种点儿什么,庄稼、蔬菜都行,谁愿让地荒着呢。野草见缝插针,到处寻找自己的生存之地,它们不甘心放弃祖宗留给自己的地盘,千万年都不止了,哪儿能轻易拱手相让。和野草共生的小虫子也是如此,它们坚守领地的顽强程度你想象不到。 说实在的,单凭镰刀和锄头,人永远也赶不走野草。但人的大脑太发达了,发明了无数的机械,推土机、挖掘机、旋耕机……还有药
在当今社会,高跟鞋似乎天然与女性关联在一起,有些商场的洗手间甚至会用高跟鞋的图案来指代女性。通过时尚产业多年来潜移默化的渲染,高跟鞋与女性气质中的性感、成熟画上了等号。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与女性深度捆绑的高跟鞋,既非女人发明,也并不是为女性打造的。高跟鞋出现之初不仅不性感阴柔,反而充满阳刚之气,因为发明它的是古代的骑兵,目的是方便马上作战。而现代意义上的高跟鞋问世之后,甚至有一段时间,女性被禁止
冬天的“小章鱼” 北方的冬天是很枯燥的。 12月,天气寒冷,木叶尽凋,除四季常绿的松柏外,室外所能看见的往往只有光秃秃的树枝。草地也是光秃秃的,底下的落叶被耙净了,孩子们无处可去,常待在温暖的室内,只有很少的时间,被大人们带出去做会儿户外活动。不过,即便是在这样枯乏的环境中,孩子们也总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玩具。萝藦的果实是可能的发现之一,有时在灌木丛中,能够看到它们那独特的果实,
一 在西安的城墙底下时常碰见卖莲蓬的,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卖。这莲蓬多出自王莽。王莽是地名,在西安的郊区。 很多年前,有一次,我遇到了,便去挑几个,忍不住和那卖莲蓬的聊了几句闲话。那卖莲蓬的汉子果然是王莽人,善谈,话匣子一打开,倒豆子一般,啥都往外倒。 他夸王莽物产丰饶,产莲产桃,还产桂花球大米。说他爸生前,正值壮年时,天天骑辆自行车驮几袋子桂花球大米,进西安城换面粉。那时物资供
重翻《一九〇六:英伦乡野手记》,作者伊迪丝·霍尔登,是位乡村女教师,只活了49岁。1920年,她在泰晤士河畔的皇家植物园采集栗树树枝时,不慎落水身亡,此后一直寂寂无闻。1977年,她的后辈忽然发现她的遗物,这般,她在1906年的日记突然面世,她重回世人心头。 有些书看过了便束之高阁,重翻出来看都有缘起。就像我这次是要找有关鸟语的原文,自然找到了。 3月……黄鹀,一身艳黄羽衣高立于树篱之上,十分
辉辉是长沙一家宠物殡仪馆的殡葬师,过去一年里,她平均每天要为2至3只离世宠物入殓,见证了不同人与宠物或陌生的流浪动物的告别式。在她看来,告别式也是人们悲伤情绪的缓冲带。 征得宠物主人的同意后,她和同事将拍摄的上百支告别短片上传至“快手”平台,这些小生命得以在互联网中拥有了虚拟墓碑,供家人和路人追念。 告别 宠物殡仪馆里常年回荡着各种哭泣声:呜咽、抽泣、号啕。诀别不知什么时候就
一 我有一位诗人朋友,叫尹川。我曾不下10次和身边的朋友提过他。我说我有个朋友,一边上班,一边利用下班的空闲时间写完两本书,并且出版了。 我向来最佩服这类人。既能忍受现实世界的琐碎,又能心怀星辰大海。他做到了。 若干年前,我们在大理偶遇了一次,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过面。当时随手加的微信,而后在“朋友圈”里常常见面,相距遥远,却隐隐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莫名地就慢慢熟悉了起来。
梅子:年过不惑的我身材适中,走路带风,一年到头很少生病,即使偶有不适,服点药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了。这些都是跑步带给我的红利。夹缝里的中年人,跑步看似在自虐,其实是对身心的双重疗愈。运动也许不能马上带来变化,但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总会有改变发生。人生原本沉闷,跑起来就有风。 一根腌黄瓜:高二那年,我有幸获得了省级“三好学生”,当时高兴坏了,觉着有了它,理想高校的“综评”就稳了。但没想
教育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多年后你有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子弹命中的瞬间”,此时才是教育的完成。教育提前为你灌输思想,而你在拥有阅历的那一刻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这就意味着之前的文章与老师在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网友@不悲伤带盐人 你知道百米赛跑最美妙的是什么吗?是枪响后,这世界只剩你和终点。 —人生最大的障碍是自己,留在原地很容易,坚持突破自己的人才会看到更多风景 删掉
笑话 小时候,大人见到我都说:“这孩子长大了一定聪明。”长大后,我并不聪明,他们又对我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挺聪明的!”反正就是现场无法验证的东西随便夸,这真是有用的社交技能。 老婆非常温柔地问老公:“亲爱的,你想吃柚子还是想吃杧果?”老公回答道:“你不用兜圈子了,下次你直接问—老公,你是想去剥柚子还是想去切杧果?” 爷爷前一阵子把腿摔伤了,出院后,常常在院子里颤颤巍巍地练习走路。今天,爷
对面的小说家:纽约访谈录 吴永熹 著 类型:访谈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4年1月 写作能力并不是独立和空洞的技巧,而是作家人生际遇、心灵堂奥与精神渊薮的合集。译者吴永熹定居美国之后,累积数年之功,对奥尔罕·帕慕克、莉迪亚·戴维斯、萨尔曼·鲁西迪、科尔森·怀特黑德、哈维尔·马里亚斯、安·比蒂等当今世界最活跃、也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一线作家进行访谈。作家们谈论各自的写作习惯与方法、困
特别推荐:流行音乐史上最伟大的夜晚 原名:The Greatest Night in Pop 导演:阮包 类型:纪录片 1985年1月28日夜,迈克尔·杰克逊联合美国45位传奇巨星义务录制了一首名为We Are The World的歌,这首震撼心灵的经典为非洲募集了超过8000万美元的慈善捐款并仍在继续。本片邀请莱昂纳尔·里奇等诸多亲历者,为我们讲述那个流行音乐史上不可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