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汪洋洋最近老是想着它。想着它,就有了心理压力。女孩一旦有了心理压力,就无法淡定了——它是一个小囊肿,只有豆粒那么大。 汪洋洋经常用手摸到它——洗澡的时候,或者,在想到它的时候。 最近它却变大了。这让汪洋洋大为吃惊。 小囊肿突然变成了玉米粒那么大——不知是因为汪洋洋老想着它,才使它变大的,还是因为它变大后,才让汪洋洋老想着它。它跟随她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汪洋洋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突然发现
于晓威:陈武兄好,我们可以谈谈你的小说了。为什么想写《一次微创手术的过程》? 陈武:谢谢晓威兄。这个问题既简单又难回答。写作就是玩玩闹闹的事,一旦上升到为什么,提拔到某种高度,就不好玩了。这篇小说当然有些缘起,但主要还是想象的产物。我们生活在生活当中,不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什么样的事能进入小说,这是需要观察和思考的。观察不难。怎么观察,观察什么,从什么角度观察,观察后又怎么思考,向哪个方向去思
我说我没故事。 我说我不会讲故事。 柳虹不信,说,讲讲你在艾特大厦里的故事也行。 我说那里没故事,一天几百人几千人进进出出,各上各的班,都不认识,真的没故事。 柳虹的右嘴角向上翘了下,瓜子脸飘走一层薄薄的亮色。 我承认我不善言谈,嘴拙,好像从来没讲出个完整的故事。我怕柳虹误会,想跟她解释,却不知如何表达,我能说我从来都没讲过一个完整的故事吗?她会怀疑我的智商。 沉默。 我享受沉默。
阿磊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一张图片。一盏温馨的台灯,温暖的橘黄色调。台灯下,摆放着我的新书和一只装着半杯水的水晶杯,旁边有一只透明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朵白色的鲜花,像是菊。 “大哥,忘记跟您说了,我花了一天的时间读完了您的新书,有幸买票到您的精神世界一游。真好。” 我回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过去。过了一会儿,微信又响了起来: “对我也有启发,可能当下的困境并不算什么,毕竟我们普通人为了活着已经变得坚
一 吃老酒的两家子,一个是红莲爸泉荣,一个是阿戆爸子云。红莲记得子云一踏进她家的门口,说了一声“是阿戆妈让我来的”后,就不再开口,就和泉荣在客堂里吃起老酒来。酒菜,是红莲妈早就准备好了的。 当红莲和她妈在灶头间里吃好饭返回客堂时,两个男人还在吃老酒,可两家子不说话。他们的吃老酒终于变成了一种在这里常见的仪式——很多辰光,男人们的吃老酒既是一种进食,也是一种仪式。他们可以在客堂里吃,也可以在屋前
东北城市笔记小小说专辑 编者按: 东北地区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和民俗资源,极具实力的东北名城似一颗颗闪耀的明珠,散射着各自的魅力。沈阳、大连、长春、吉林、哈尔滨、牡丹江,她们的历史故事、市井生活、人文传说、乡域风情等,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为了挖掘和传承东北文化,在此特推出一组由东北籍全国小小说名家创作的作品,展示地域文貌于一瞥,以飨读者。 二大爷一辈子好像只干了三件事。 他有点儿傻
万金在江水里游得正起劲儿呢,突然有一个滑溜柔软的东西,贴着他右腿外侧肌肉瞬间划过。他激灵一下,什么鱼?这么大、这么滑?他加紧向江心岛游,心里有点害怕。他知道牡丹江里有大鱼,他在兴隆街一品鲜山东菜馆的大灶上烹过各种江鱼,有的鱼长牙齿,上眼一瞧狗牙似的,上手一摸更像。有人给他的老板送过一条两丈长的鱼。他这么寻思着,连蹬带踹,游上江心岛,刚仰壳躺下喘气,就见一道白光过去了。他一翻身,眼瞅着一个裸体女人的
南方人来东北都对东北菜感兴趣,满汉全席令人头晕目眩,但他们不会点,他们知道这道集满族与汉族菜点精华的中华大宴是给大清皇帝御用的,全席一共有108道菜,老百姓怎么可能尝得到?南方人都爱点八大碗,听这名字就够东北的,吃惯了早茶小点心的嘴巴自然想换换口味,加上当地陪同的推荐,更认定了不尝尝八大碗,东北就等于白来了。 八大碗都是什么?等详细了解之后,点菜人无不暗自欢喜,原来八大碗也属于满汉全席中的菜肴之
行二,人长得黑,绰号二黑子,父母也这么叫。黑,不念hēi,念hě,墨hě墨hě的hě。 二黑子不争气,不到三十岁,把老婆弄丢了。挺好的一个老婆,模样、个头、肥瘦、智商,瞅着都还行。瞅着都还行的老婆,不要二黑子了。走了。毅然决然。走的那天,风很大。风把二黑子的前妻吹得飘荡开来,一小卷一小卷的披肩发,给吹直了都。二黑子瞅着前妻的背影,心里好一阵不得劲。 此后三十年,二黑子常常想起前妻的披肩发,一小
这个标题一定会在一瞬间引起沈阳人的地理认知混乱——辽大当然是指辽宁大学,它离北陵公园虽说不远,可也距离两公里多呢,怎么说是辽大的?别的不敢说,至少我们那批辽大学子,是把这个大园子玩成了辽大的后花园了。同学们喜欢把一些活动安排在这里举行。比如各个系各班级的联欢会。然后还有各种专业或专题的交流活动,甚至可以跨年级跨系来弄。当然更多的是几个人随时张罗的小活动。男女生之间隆重一点的约会,去北陵公园是必不可
霜 降 草木萧疏,光秃秃的枯枝像一根根铁丝,向天空横七竖八地刺着。翻看日历,心里猛然一惊,原来就要霜降了。好像也没忙啥,怎么就到霜降了呢?这一年又一年,太快了。 霜降时节,桂花必不可少。小区里植有十几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两米多高,蓬松的树身像遮风挡雨的伞。今年桂花迟开了两周,鹅黄色的小骨朵从绿叶间钻出来,毛茸茸的香味,绸缎一样翻涌,米酒一样黏稠。夜里散步,撞见一个老妇人挎着一只小篮子,踮着脚,
林风眠的仕女青与修女白 林风眠系列仕女图,无一不贞静娴雅,身段柔美,姿态横斜,犹如一株株瘦梅,立于大雪纷飞之中——近看,远望,一派宁静,无欲无求,如同坐佛,置身于宇宙洪荒,无有过往,无有去处。看得久了,我竟有一些悲伤。 这些仕女,像极林黛玉,怀着心病,正一点点走向葬花、焚稿的凄凉结局。仿佛她们一生里,任何一个阶段,皆遍布痛点。 吊梢眉,点绛唇,青衣曳地,乌发垂肩,蜂腰盈然,步态袅婷。有些女子
阿古利可拉的逆反 “即使在暴君之下,也有伟大的人物;而温顺服从如果能和奋发有为的精神结合在一起,也自可达到高贵的境地,但许多人却只会以一种毫无利于国家而徒然招取杀身之祸的匹夫之勇来沽名钓誉而已。” 后世认为,塔西佗创作《阿古利可拉传》是想替岳父大人洗刷污名,这位罗马帝国的执政官和行省总督在图密善一朝得以善终,许多耿直之士却光荣地遭到残害。或许,当时久受打压的共和派、环布罗马城的告密者、不少拥兵
2023年农历八月十六的晚上,我在皖东老家,独自坐在父母屋前。月亮高挂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上空,时而穿行云层,隐没踪影,时而露出又圆又清亮的面容,像一个调皮孩子,一会儿躲在门后,一会儿伸出头来。屋子里,两位老人已经安睡,我把大门开着,风从田野吹过来,送来淡淡的稻花香气。草丛和稻田边有潮水一般的鸣叫声,蟋蟀的声音,跟前不久在长江入海口听到的虫鸣完全一样。我疑心天下的蟋蟀都是这种叫声。有一年在四川金堂县五
在国药堂这样的老药铺里抓药,现在还能看到那种一手掌控的小杆秤,它发簪细的秤杆,砚盖大的秤盘,小印章似的秤砣,这是中医药的精密衡器。千百年来,这杆小小的秤,承载着人们的健康,学名叫药戥子。 一 在杆秤里,最为娇小的就是这个戥子秤,也叫戥子、等子,人手一提,就可称出克数,且十分精细。古时,它是用来称金银等名贵药材的。它一进中药房,就专职称药,所以称其为药戥子。这个药戥子,也是中药房里最袖珍的器具,
西 行 黑色的石头,看护着一滩荒芜 风,亮着大嗓门在诵经 而绿皮火车 义无反顾地奔向远方 ? 戈壁上有草,但大多数枯黄 河西走廊有成片的棉花,但更多的是在天上 远山是祁连 白色的不是云朵,就是覆雪? 鸟们的翅膀倾斜 采棉女的背篓倾斜 爱情修葺的田埂,被一场又一场风吹着 ? 我们的穿行那么缓慢 而耐着性子的火车 从不着急 天亮从兰州出发 天黑还在河西走廊蜗行 山
月光照着他的身子 关了灯,夜色接近他—— 菜园子里的虫鸣又响了起来。 风和他低声说话, 他不再有那么多的焦虑。 月光照着他的身子, 四周显得不那么暗淡了。 他的小满足,有了 与这个世界彼此相连的感觉。 想象吧,一只蜗牛找到了 他藏身的地方。 雪,乌鸦 漫天飞舞的一场雪, 世界变白了。 乌鸦也飞走了,世界变得 更白。 雪,乌鸦,仿佛有 很深的默契。 雪会融化,乌鸦
还 乡 没有什么阻碍 我带着北方气象来到另一个北方 曾漫游过许多城市 只有在这里 我如同离开时那般清洁 丢掉所谓的近乡情怯 你的脸庞依然青俊 依然响着琳琅之音 那些岔路口 那些亮起的愁 以及你我的边界 都在我还乡后 徒然失踪 速 写 不必等云懒烟疏 再去摆渡,摆渡到夜晚 尘心俗念捐给沙漏,或者蒲团 任凭自在,去浅草深水中 淡泊一番 独卧陋室 心似野鹤游天
2004年,我从广州带了四个人去深圳开拓广告市场,当时公司刚办了一本珠宝杂志,这本杂志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抢占深圳的市场份额。(深圳的珠宝制造产量占全国的70%)我跟公司签约,广告提35%个点,不拿底薪,为期一年,如果没有赚到钱,老板会及时止损,叫停项目,抽走资金,我会再次失业。条款非常残酷。 二十九岁的我,一脸阴郁,职业经理人,已在广东漂泊了四年。这四年里,我的人生一直是飘摇的。那是一种随时都会
1 我在博物馆待了很长时间,然后便在镇上散步,通过在博物馆欣赏到的风景画,我开始想到,那是在黄昏时分,在清风抚慰下,我行走在二十世纪初的沃普斯韦德镇上,行走在北方大平原上。在广阔的天空下,深色的原野向远处延伸,远处连绵不断的山丘披盖着欧石楠,周围是刚刚收过荞麦的茬子地。 ——【西班牙】恩里克·比拉一马塔斯《巴黎永无止境》 博物馆成为供人观瞻的空间,多少人是带着虔诚之心出现其中,然后离开的?在
中国古典文苑历来尤以诗词散文为正统文体之标榜,小说作为文学体裁则饱受轻视,直到明清仍被归为“不登大雅”的“稗类”者流。然而,放眼今日世界,小说写作却成了所有民族文学创作的核心项目。如若从学界比较晚近的观念出发来考察民族文学,是否具有小说作品特别是小说力作杰作的生产能力,还是检验与鉴定一个文明民族(或族群)其文学总体能力高下的重要刻度。 乾隆年间,由京城满族作家笔下相继推出了三部重要的小说作品(集
满语动词的方向《尼山萨满传》节选(30)
距离中国作家协会依据茅盾先生的遗愿,将其稿费拿出设立茅盾文学奖已经过了四十余年的时光。在一个个怀揣文学梦,勇攀创作高峰的中国作家的精神世界中,茅盾文学奖犹如一盏温暖的长明灯,照见写作的前路。对于审美多元的批评家们而言,茅盾文学奖的设立和不断生长、传承,更是为当代文坛提供了文学创作与批评的标杆。时间尽在流逝,时代同在呼唤。从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至刚刚落下帷幕的第十一届评奖结果公布:《宝水》《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