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厌其烦,一次次沉溺于夜晚的群山之上 我目睹整座星空,携带着 无边的凛冽与庄严,自那不可及的 高处,扑面而来。这璀璨的盛典 既不生分,也不突兀 每一束星光,都是一份有备而来的厚礼 让人欢喜,让人泪涌 仿佛我是个苍老的游子 而星空,是我正在返回的家园
终于,房子只剩下大门和半扇墙。门有门框,而墙是土墙。墙歪了,却未倒,也就那么两三米,向南的门,西边的墙,有如半个碉堡,如一个村头破败的小庙,如一截房子的骨头;倔强的骨头,从荒草里挺立出来。椽子,和最后没有被时间压垮的屋顶,几十匹瓦,竟然如先前一样,覆盖在摇摇欲坠的屋顶上,作为屋顶风景的片断,连常年吹过山谷的大风也没能把它们掀下来,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它们支撑着,活着,就那么一点,一点残存的身体,
想象力 小说说到底就是一种技巧,当然我们在这里说技巧的时候,也不能忘了作家是一个特例,作家的风格也是一个特例,当你成为特例的时候,你才能在文学上站住,你的存在才是有意义的,否则你的出现对文学没有意义。 我们之所以有共同的语言,是因为虚构成为了我们的文字。可见虚构是我们大家共同使用的一种工具,优秀的虚构者成为了小说家。为什么作家对于人类的精神生活很重要?因为虚构代表的是人类的想象
在快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中,一方面,大量乡村年轻人进入城市工作和生活,追逐自己的梦想;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村落正在消失,那些走出乡村的人离故乡越来越远,这既是地理上的距离,也是精神上的距离。陈应松的短篇小说《回山谷》中黎家兄弟的返乡之旅,让他们发现故乡已经面目模糊,与故乡变得日益疏离,和故乡的联系变得越来越脆弱,自己终将成为失去故乡的人。《回山谷》在修辞上有一种潜在的反讽意味,这让我联想到鲁迅的
告示贴出仅半天,营门口竟然聚集了五百多民夫。抱石混迹其中,与那些根本不懂开采石头的民夫一起,想碰碰运气,寻口饭吃。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碰到脸熟的都把脸别开,装作不认识。抱石越发心虚,可又不想错过机会,等等看吧。直至日头西斜,营门依然紧闭,不像放人进去的样子,有人开始发牢骚,还有好些人冲到营门口,又叫门口的哨卫给拦了回来,更多的人饿得撑不住,趴在斜水河边喝水哄肚子。也是,但凡要有个能混饭吃的地方,
一 井梅从陈向荣家里出来,直奔地铁站,坐地铁去医院。立冬之后的天,黑得早,五点多钟, 就“咚”地一下,沉下来,天就黑了。 井梅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路灯的光是昏黄的,让人群变得恍惚。也许是人群让井梅有一种窒息感,可是她还在勇敢地突围着,要不然呢?复数,她心里想到,人群是复数。我们都是复数。我们的生活也是复数,并重叠着和重复着。井梅几次想突围出去,变成单数,但那复数紧紧包裹着她,直到地铁站她
1 别克一夜未睡,他听见落雪的声音砸着屋顶,好像要把房子砸垮。落雪是没有声音的,别克却听出了声音,夜沉静,他的心孤寂。 热汗死了。 “哥哥。”别克低低叫出一声,泪水冲涌而出。 今天,别克才知道哥哥热汗被大雪困在一座山上,熬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晚上,他慢慢没有了力气。整整一夜,雪没有停。在被困的第一天,热汗一扭头看见七只狼卧在离他不远的一块石头上。他看着它们,它们看着他,时
1998年元月,湖北消防系统进口了一辆大型消防照明车,总队长金达文把这辆消防车分配到武汉消防支队。当这辆牛高马大的家伙停在支队的院子里时,立即吸引了从办公室和消防车库里跑出来的围观者。这是个重武器,这个家伙到了武汉支队,谁来使用它?看的人个个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爬上去,操纵起这个大家伙。 大型消防照明车配置八个人,八个人是一个小班哩!支队参谋钟亮围着照明车转着圈,心想,这辆照明车肯定要配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时,你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这趟火车再稀松平常不过,从武昌开往深圳的快车,一辆没有空调的老式绿皮,只有车顶每隔一段距离安装了聊胜于无的摇头吊扇,但也无法排解初夏时分风中携带的闷热。虽然号称快车,但也不过是特快和普快中间的那一档,从起点到终点要十五个小时。十五个小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不过相比而言,火车票便宜,飞机票贵到普通人负担不起,那时也没有什么高铁。你曾经坐
如果你到过北川羌山,你就会明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如果你曾夜宿白草寨子,你会见到杜鹃花瓣清晨的露滴。 黄昏走过安昌河,让我送你一颗少年之心。 ——题记 2005年,初夏,我刚工作不久,受委托去湘潭办一件事情。忙完手头事情后,绕道到相距不远的长沙见朋友。湘潭的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心情烦躁,见到朋友时天色已经暗黑,夜晚降临。两个人在彼时尚存的“堕落
一 四十岁以前,我经常做一个梦: 我贴着溪流往上飞,两面山坡极近,只伸得进一个手指,石头是溜黑的。穿过峡谷进入一个小小的山荡,扑面是阴凉的青色背景,很深,大幅的水在近处泻下。不能叫瀑布,不是那样气势逼人,一点也不破坏幽静,倒像在无声的远方,满地只有菖蒲和水荷叶。我感到和家乡隔绝的孤寂,又有湿润的欢喜,水气升上我头顶,没有阳光,阳光洒在外面万里青翠逼人的原野上,离这里很远,很远——我是在
一 乐平里。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眼前所见,俨然一片桃花源,四山环绕,花木争妍,鸡犬相闻,山坡地头响彻着草虫的恋歌。农户散居于山根水畔,家族血脉枝枝蔓蔓。九月,水稻黄了,金光抖擞着,散播谷物的激情,我一直撵着风景,拍了些金黄的照片。我很好奇,这些甘美的粮食,滋润了芸芸众生,是否也喂养过一个伟大的诗魂? 昔日的记忆,涂上美的底色,总是抹不去的。 之后,借各种机会我常常来,都是朝
无题 很多年,没有看到过 繁星漫天的样子了 古时候的游子们 曾一次次在漫天星辰中 辨认回家的方向。而如今 我顺着路标,在霓虹的掩映下 遁入夜宿的楼宇。我的归途 那么确凿,那么陈旧。每一天 来来往往,都像是被什么押解着 多渴望,能踏上一条迷途 与某个古人,相逢在 月朗星稀的夜里 我想听他,倾诉劳雁之苦 我想给他,讲述井蛙之悲 漫游者 曾以巨石为榻,度过某个瑟瑟秋夜
大戈壁滩上的铁皮房子 人到中年,天下无事 大戈壁滩依照大风和小石头的意愿,重新布局 地质勘探者来了又走,唯一的铁皮房子 被我涂成天空的蓝 门不必关,窗不必关 我在铁皮房子里面看书,写作 想念谁了,就到门口坐 一坐 饿了,就用电磁炉煮挂面 这是我梦中的世界,它南北通透,一边 是地平线,一边是隐约的雪峰 塔克拉玛干沙漠记 塔克拉玛干终于有了石油公路 公路两边,我们勘探队试着种
蒹葭苍苍 在梁湖边,最美的时辰是别离 从桃林深处到水杉边芦苇荡,别离 紧追着我,如薄雾与鸟阵 有白鹭斜支在缓坡处,享用湖风 与春光。踩上湖堤拱出的软泥 掏出iPhone 13 Pro手机举过头顶 像戏子对着幕布亮出了假嗓,别离 追了上来。我与白鹭交换目光 盯着湖风吹皱的波光,如旧信笺 这小楷般的逝浪如老去的故交与爱情 一次次对梁湖明镜似的反哺、临摹 与召唤。请原谅我,无法用
一 提起“方言写作”,很多人都会想到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胡适在1926年亚东图书馆印行的单行本序言里说:“通俗的白话固然远胜于古文,但终不如方言的能表现说话人的神情口气”,是“吴语小说的第一部杰作”。不过,时人孙玉声也担心“此书通体皆操吴语,恐阅者不甚了了”。《海上花列传》出版后果然如孙玉声所言,“致客省人几难卒读,遂令绝好笔墨竟不获风行于时”,于是他感慨“韩君欲以吴语著书独树一帜,当日
从《海上花列传》到《繁花》,是上海城市小说的绵延,是“传奇“与“流言”的发扬。我猜金宇澄写《繁花》的时候,无意识深处横着一部《海上花列传》。二者之间的关联,首先自然是吴语方言。《繁花》在模拟上海话的声口,整部小说张扬的其实是一个沪语的上海城市这方面,方言已经没有多少阅读障碍了,正如作家所言“很多沪语句子,不易书面表达,只能舍弃,反复拿捏,用心良苦”。因此语言上,实际过渡到了所谓‘蓝青官话’程度
纵观中国现当代文学,“方言写作”现象不可忽视。从早期韩邦庆用吴语写《海上花列传》、鲁迅用绍兴方言写《离婚》,到后来林斤澜以温州方言写《矮凳桥风情》、金宇澄用沪语写《繁花》,方言写作未曾断绝,并随着《繁花》影视剧改编进一步兴盛。然而,“方言”与当下的文学创作,特别是小说创作,如何构成有效的艺术生产力? 1949年,第一次文代会召开,洪子诚认为,此时的文学处于“一体化”特征,“这涉及作品的题
甘昕要去安河写生,完成毕业画作,须先去桥头奇石苑找老翟。安河那地方偏僻,离县城百八十公里,去了得住下,住哪儿是个问题。甘昕回来之前联系过美协的胡主席,胡主席说,住哪儿不是问题,安河有民宿。甘昕说,民宿当然好,问题是手头不大方便。胡主席想了一下,说,还有个路径,去找老翟。 甘昕不认识老翟,老翟领衔石协主席的时候,甘昕已经在省美院接受培训。在那之前,甘昕还在县美协任秘书长的时候,圈里恍惚有这
与鬼金初识,是在多年前一个深秋的笔会上,风清云湛的浪口小镇作家云集。远道而来的鬼金有着大多数中年大叔的平头发型和敦实身材,淳朴浓郁的东北口音和手中随处拍摄的专业相机,奠定了我对他的印象基底—— 一位热爱摄影和写作、笔名与外形“图文不符”的东北作家。彼时他还是一位在工厂工作的吊车司机,而闲暇时随心所欲的灵魂画者则是鬼金的另一隐藏身份。身兼多项技能的鬼金在现实生活和艺术世界里自由地切换,就像一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