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抖动,仿佛满树音乐 一片浑然的意象被洗在山烟中 不清晰的世界更大 不出声的雨更重 迟疑倾向更有力的选择 风吃着雨凝滞而行 相连的树林扭动但隐藏其意图 雨刮器拼命刮动它外部的惺忪 我没法睡着,因为美正在加速神游 野地小菊花,小丛林 在纯洁惊梦中悠然微微一抖 我们已穿过几十个村子漂移在梦中 车轮消化的程度仿佛没有速度
李莉讨厌冬天很久了,行动迟缓,衣着臃肿,燃气费和电费直线飙升。在冬天,光是活下来都要比平时格外用力。 大自然仿佛有一只偷听的耳朵,李莉越是不喜欢冬天,冬天就越是找她的麻烦,比如迫使她在最冷的时候搬家,作为一名租房族,她早已极简化了自己的生活,但情绪却是没办法简化的,搬家纸箱给人一种驱离感,满地狼藉也让人内心萧瑟。 这次搬家是有时限的,还有七天就是大年三十。最好在腊月二十八全部搬妥,
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虽然我年轻时并不这样认为,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以为时不时冒出来的写作冲动就是写作才能。 不管怎样,我自我鼓励着一篇接一篇地往下写,幸运的是,没有什么激烈事件横空出世,中断我的自我鼓励,我的极简生活一直放任我不紧不慢地写作到今天。现在想一想,如果当年的我聪明一点,机灵一点,是很有可能离开写作的,写作虽然要有一颗坚韧的心,但写作本身其实很脆弱,一不小心,就被匆忙的
在消费文化的影响下,当前社会生活中普遍存在着善与温暖的匮乏。对物质利益的单向度追求,导致诸如“碰瓷”“帮扶老人被讹”现象的滋生,严重制约了人与人之间善意的表达,也导致人际关系之间的严重隔膜和相互不信任。如果说在不久之前,人们还在批判传统农耕文化中私人空间的匮乏,那么,在今天,人们普遍表达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怀念,为现实社会的人情淡薄而慨叹。姚鄂梅是一位密切呼应时代的作家,她的新作《单眼凝视》
一 医生说话的时候,周苏捷注意到窗外的悬铃木被“剃了头”,树干上仅剩几根光秃秃的分枝。进医院的时候他就留意到,有工人用车把捆扎好的枝桠往外运,丧命于电锯下的树枝散发出类似于刚修剪后的草地的味道,混合着电锯的汽油味扑面而来。他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那是植物受伤后释放的化学物质,实际上是痛苦的味道。他不知道那些枝叶之后要被怎样处理,做成再生纸?做成劣质三合板中间的芯材?做成摆件?……反正,它们得有
那是八九十年代交界之际,又或者,比她想的还要再晚一些年,苔城开了第一家国营百货商场。秋天傍晚,她从那条路上经过,两排花篮在尚未正式营业的店门前铺开。隔着鳞状的卷帘门,她往里张望。大门正对一具财神塑像,彩漆活现,底部饰有各色鲤鱼。柜台散布其后,秩序井然,有的已陈列上货品。多是黄金首饰,她无需看清它们就能为此心潮澎湃。更远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她几乎能闻到雕花扶手上散发的油漆味。一切正沉睡,在这座
1 2003年夏,非典得到控制,街面上丢弃的口罩多了,吴迅摘掉纱巾,也露出光光的长脖子,和比脖子更灿亮的一串金链。当天她和孟还潮挽着胳膊,步行在四车道的路边,不是指指这个楼,就是过去的某辆车,咬耳朵说话,内容不外是,这里需要整顿,需要改变,要引起更广的关注,而眼下处处不足。她建议当记者的丈夫,在疫情过去之后,加大力度,抨击社会上的不公,作为妻子,她做好一切准备,像个革命党人的家属,愿意随时
“搞艺术的,吃饱饭得靠天下太平。成大师得靠天下大乱。”院长在最后把下巴一扬,动作和声音同步立定住。 华虚舟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停顿,率先鼓起掌,并配合大幅度的点头和缓慢的眨眼来延展掌声里的钦佩。他看到院长嘴角吊了一下,弧度小得算不上笑,却勾勒出了发言者内心的满意度。掌声这东西,虽说由一大片组成,让人记住的却只有第一个。华虚舟头点得更重了,在心里祝贺自己夺冠。 他为这种安排在周末的报告
我们惧怕黑暗,是因为它提醒我们最终会回归光的真相。惧怕黑暗时,其实我们真正惧怕的是光。 ——金劲旭《天国之门》 雨没有停。苏瑶下了出租车,站在街上。 撑开折叠伞,她眼前浮现出那个玻璃杯。杯子本来有三只,她在想摔碎哪只。再晚一点出门,很可能,杯子会只剩一只。她想,三只杯子是完整的。琥珀色玻璃杯,杯壁上手工雕刻繁复的花纹,盛着液体时,在阳光下向外折射陆离的光。内部,多个声部的光线聚拢
我正在享受这份安宁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脖颈下的绳索正从我的身体里抽出氧气,脑中的血液被紧紧锁住,极速地回旋,在这斗室中找寻着一个出口。我像一块被烤干的红薯,正渐渐地萎缩下去,变得坚硬,轻盈。就差一步了,那该死的铃声却响了起来。起先我还以为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幻觉,譬如人死之前会听到天使的奏乐。只是这乐声未免有点过于单调和敷衍了。我追寻声音的源头,它从我身子右侧的一个白色的洞中传来。就是那里了。我
《长江文艺》推出“青年作家专辑”,这一组小说作品风格各异且作者几乎都为90后。已有不少文章开始勾勒这一代写作者的整体图景,尤其是在与80后写作的纵向对照中,提炼代际区隔的文学特征。我个人感觉是为时尚早。不过在阅读这组小说的同时,我时不时想起近二十年前,正当80后在新世纪涉入文坛之际,有两部电视剧集《奋斗》《蜗居》引发万人空巷。当时网友总结出这样一条编演方程式——“50后导演+60后编剧+70后
季节轮转的几日,风日天色格外分明。今年初夏比往常略迟,大雨的洗力还在起作用,空气延续着透明,走在马路上,稍留意,会看见静默而美的事物在微微闪动。 比如光,一团一团停泊草地,滴落叶片又摇晃在步道,浮动于河面一闪而逝。比如风,带着温柔的密度,为光的移行创造片段轨迹。比如云,停停走走,往它永远不会去到的地方投落一些明暗与形状。看见它们,会想着,是这些难以被具体描述、一次次变换着身形的新鲜所在,
人的头发要学着森林的样子长,眼睛要学着太阳的样子长,耳朵要学着树子上的木耳的样子长,鼻子要学着山梁的样子长,眉毛要学着地边上的草丛丛的样子长,牙齿要学着悬岩上的一排白石头的样子长,舌头要学着石岩中间夹的红石头的样子长,肩膀要学着山坡的样子长;人的心脏要学着桃子的样子长,人的大腿要学着磨刀石的样子长,人的膝盖骨要学着歇气坪上的石头样子长,人的小腿要学着直棒棒的样子长,脚板要学着黄泥巴块块的样子长
1 比起神都洛阳,山中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洛阳已经满城飞花,陆浑山中好像才稍稍感觉到地气回暖。 自从武后执政,改东都洛阳为神都,一班近臣文士,也都长居洛阳。洛阳周边的地价,都铆足了劲往上蹿,洛阳的房市,已非只有一点薪金收入的郎官们可以望其项背了。宋之问不禁钦佩自己的目光长远。京洛道中八百里,他一直以一个投资者的目光搜索着最有价值的地块。武后一次次东幸洛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背后的
往日的夏天 浓密、碧绿的湿润,在我这挥之不去 费里尼、阿伦·雷乃也无法尽显其美 沿着取之不尽的免费风景,我总能溜达个半天 从这儿接近海的,是那些藤蔓旺盛的树 飘着我从侯孝贤电影那儿恍惚夺来的 温情一幕,永镌我的心灵 大路两旁,天线如弦,咏叹着绝佳音乐 桥的吊索弧线近于U对上帝的靠近 速度也操控艺术,带来视觉曼妙的变化 进入江边街道,变幻那相互媲美的招牌与街角男孩 都属朴素。其
我与孤独的月亮 谁在月亮上画画?一棵树,在我眼里映出 影像。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没有叮咚 之意。我的到来,同样未能给村庄带来一点 喧闹,就这样听着晚归的蝉鸣,一直走下去 直至水声潺潺,无法掩藏自己。蝉鸣声慢—— 叫黑了夜,也鸣白了月。我继续走着,探听 村庄的寂静,偶尔抬头,与孤独的月亮 遥相呼应 天空与大地 我看见了山的脊梁和河的形状 在离开大地那刻。风,有马群之势 而飞行
1 金盏河,苍山西坡的一条河流。金盏河流经金盏村的三厂局,再流经金盏村委会后,汇入暂时浑浊的漾濞江。金盏河的清澈与漾濞江的浑浊,对比强烈。这个冬天在苍山中见到的河流,都清澈见底,河流清洗过的石头上的图案清晰可见,蓝色堕入河流中一般。当我从铁匠铺的窗子往河流望时,见到的是漾濞江。雨季,我也曾多次出现在漾濞江边。河流滚滚向前,它的浑浊和我此刻见到的很相似。有那么一刻,我竟有种错觉,我面对的不是一
一些野花静静地伫立在小区入口处花坛的土壤中,矮小又鲜亮,像一群目击者。他经过时看它们一眼,在花坛边缘的瓷砖上坐了下来。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星期五的夜晚,人们结束一周的工作,进入短暂休憩。而他,不论此刻在谁看来,都像个正在遭难的人。从这里一抬头,可以看到对面楼上他的住处。客厅窗户里亮着灯,那是他的女人独自在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坐下。他感到他仿佛已不是一具肉体,而仅
小说除了叙事,还刻画人物。我们一般都会认为好的小说,就是要塑造和刻画逼真的人物。但事实上,中外小说史上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很多恰恰是不真实的。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真实吗?莫泊桑笔下的马蒂尔德真实吗?鲁迅笔下的阿Q真实吗?沈从文笔下的翠翠真实吗?较真的朋友一定会说,他们是艺术的真实,确实如此,但他们都不是真实的人。他们之所以真实,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令人信服的刻画。因此,重要的不是真不真实,而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当然一代亦有一代之文学青年。曾几何时,文学青年被当作一个光彩动人的形容词,为无数的人生在读书、交友、婚恋甚至改变命运等方面加持,现在回归其质朴内敛的名词属性,默默为人的生活情感托底。韩少功曾用综艺节目“非诚勿扰”女嘉宾的集体灭灯来比喻文学青年在今天的尴尬处境。诚然,在这样一个消费主义与物质主义盛行、各种信息、短视频与浅阅读纷飞的碎片化时代,人们的生活面临诸多不确定和多样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