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近影 一基础 归根结底,坏就坏在她有一颗糍粑心,麻烦都是自己揽过来的。过去几十年,万紫远在千里之外,操心着每一个家族成员的生活与命运,解决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如今又做着一件不自量力的大事:回乡建房。 动念时,她的账户余额只有几千块,在北方置业欠下的房贷与借款尚未还清,但母亲在电话中谈论坏天气,说到雨大屋漏,墙体开裂,天花板像尿了一摊。她的心里酸楚,想起小时候漏雨的房子,雨击打接
对乡村伦理社会的了解很浅,无非是回乡探亲时的零星接触,道听途说。返乡建房,是深入“虎穴”的经验。建筑,对应的是瓦解。失望,灰心,绝望,无奈。仿佛一个泥沼,一个黑洞。这是一场复杂的、漫长的、痛苦的煎熬,经历猜疑、纷争、亲情崩盘、返乡者的身份问题、女性返乡者在原生家庭的地位、关系等。写这部作品,是爬出泥沼、走出黑洞、抛下执念的过程。 人是环境的产物。熟悉建筑工程,了解人心人性,接触各式各样的人,遇到
六月固定是兄弟们出行的季节。 分别介绍一下。老赵是“诗翁”(写古体诗,现代诗歌没见他写过,估计也能写)。郝导,是一个言必称“影视”的弟儿,曾经是“@视奔腾”的导演。光头老孙,曾是一家工厂宣传部的干事。码字李,是专门写工业题材的作家,写得真有生活,而且有历史感。只是不太走运,得不到文学界的认可。 几个兄弟退休后每年都出来放松一下。有一个固定的点儿,内蒙古的巴特尔小镇。先前,巴特尔小镇是铁路客运的
24世纪的人类已经将神圣不可侵犯的感官探索完毕。他们将个体的情欲完整地收归公共领域,就像大地上最普通的水利工程一般,通过精确地调节欲望之河的流动和水位,避免枯竭和泛滥,更重要的是有计划地释放荷尔蒙的魔力。那个发明情感调节机制的人被群众尊称为“禹”。 当刘禹希将小说开头发给我时,我正在公司开一个冗长的会议,在领导滔滔不绝的国际形势分析中动弹不得,就如溺水一般。我急欲读下文,过一会就偷瞄一下,但身边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唐]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这是一封奇怪的来信,写信者自称崔九。看到信封上的地址,感觉特别诡异。两地相距不过二十来里,驾车前往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何况在手机如此普及的当下,写信实属多余。 崔九首先向我道歉,表示这个贸然之举让他深感不安。在感受信件内容带来的震惊之余,对他这装腔作势的做派,我很不以为然,包括后面一再声明的惶恐、愧疚等。这个世界不缺有教养的人,
一 空气中带着海水的腥气,其中还混杂着呛人的石油气味。一排红色的“磕头机”(采石油的设备)在海边的荒地里咔吱咔吱,远处的石油钻井平台上红旗招展。 这里是渤海湾。我和Dan坐在海堤上,脚下是一段百米长的烂泥滩。 一对红隼夫妇站在磕头机上方的电线上打瞌睡,旁边的草丛里,几只巨嘴柳莺在翻跟斗。一只凤头蜂鹰的亚成鸟越过磕头机,越过红隼头顶,越过海堤,消失在钻井平台的上空。灰黑色的海浪从远处滚向平台,
二分无赖是扬州 冬日的晨曦中,南方的山村被薄雾笼罩,仿佛一幅清淡的水墨画。阳光将雪白的霜花点缀在青瓦白墙之上,使这幅画卷更加清晰,也更加迷人。 在桐庐分水镇东溪,一个村口石墙上刻有“进士之乡”的地方,寻访唐代诗人徐凝的故乡。冬日的乡间,由于气温突然下滑,显得很冷清,只有徐凝的雕像矗立在村前的广场中心。 很多人可能没听说过唐代还有徐凝这位诗人,不是他不出名,而是在诗歌最为繁荣的唐代,众多诗人的
山冢 我终于没有成为山顶上的一块石头。没有凝聚为长城的希冀,也没有补天的期望……我就是我,一个凡夫俗子。但,我没有循来时的路下山。这倒不是我不愿意重复自己走过的路,也不是怕遇见那蟒蛇、蜈蚣、锦鸡……都不是。山世界亦是人世界,这样想的时候,就有一阵鸟叫声哀怨地飘过来:“哥哥——水牯!哥哥——水牯!”是这哀婉的鸟叫声吸引着我,使我无法克制地选择了与来时完全相反的路线。也就是说,从正面走向了反面。但,
淡月光映在微波上,无声抚慰鱼儿的梦,密枝间香睡的鸟儿们被晨跑的脚步声惊醒,啁啾二三声,复又沉眠。渐次,东方浮起了一蓬梨花白,波光乍亮,后湖畔那些黑黢黢的奇形馆舍也被这抹浮光雕琢出了形影。 岸这边,是创意精致、传统与时尚完美结合的漫岩艺术馆,是连接湖心岛的银色云裳桥,是城市书房“可见”亮闪的灯标。岸那边,是艺术家们的美术馆,那优雅流线与利落的竖条直线静影沉璧,有南北艺校里传来的袅袅琴歌。 不多时
老师 “赤医班”临时利用公社完小校舍开办,入学那天我并没有打赤脚,相反,我穿得周周整整。母亲让我穿着她亲手缝制的黄布仿军装,这已经很时尚。我背着一小袋大米到学校总务处去兑饭票,李总务吃惊地问我,你怎么又回来啦?是的,我又回来了,这是我的母校。两年前我高小毕业才离开这里。 赤医班设在北面教室里,全班只有十五个学生,也就是说这是从公社下面十五个大队抽上来的。班上有两位老师,一男一女,男的姓罗,教中
“他那两百块钱还你了吗?” 刚一摁开手机屏幕,荧荧绿光打在她脸上,女伴的消息即刻跳脱出来。 她捂住腰,逶迤着蹲下去。 在深秋里的南方绿城害着感冒,左一个喷嚏刮风右一场咳嗽下雨,风和雨扫过的夜晚天气寒得令人生畏。 她像害腰疼病似的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抓着手机偏头去看,仍保持了黄河故土的习俗:“谷堆”着半蹲在地上。风给她扫了个满膛。 一 十个月前,她随着五颜六色的人流,挤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坏故事。 你也有。 我要讲给你我的故事。 在我比现在还往前一个学期的时候,我可能做过许多错事。我现在好像比当时聪明些了,又比当时愚钝些了。当时真是坏,那般坏的一个小女孩子;但当时真是聪明得天真,天真得可怜。现在想起来也要心疼,那般的过于可怜。 一个阴雨蒙蒙的天,他要来接我吃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天,又很害怕这样的天,一到这样的天气里,我就犯心口疼,有时我病
李之萌的这两篇小说,有一种小说初习者几乎都难以避免的单薄。这种单薄有点像儿童画,缺乏透视、纵深和范式,所有的东西堆在一个平面上,然而,这未必就是需要改正的缺点。很多成熟的画家都会转身向儿童画学习,并且他们也会指出有艺术天赋的儿童一旦接受正规学院绘画的培训,他们画作中的那种珍贵特异之气往往会渐渐散掉,转化为某种习气和匠气,而这种习气和匠气恰恰是那些成熟画家努力要摆脱的。绘画中的透视法源自对于摹仿和拟
对近十几年中国当代文学稍有接触的人当有共识:当代小说确实存在着突出的悬疑化叙事倾向。例子不胜枚举。原因很复杂,其中重要的一条是纯文学在寻找读者。20世纪80年代以后,纯文学边缘化是不争的事实。小说家跟诗人还不太一样。诗人们愿意将写作“献给无限的少数人”,不太关心读者在哪里。小说家拥有更复杂的心智,他们既然写,就关心谁来读,以及如何抵达读者的问题。关心的结果,小说家们得出结论:道路千万条,悬念第一条
2023年,悬疑网剧《漫长的季节》横空出世,以居高不下的收视、口碑和关注度成功引发“悬疑剧的‘春天’来了?”的讨论。事实上,类似的讨论在2020年就发生过,是年,长期致力于悬疑剧制作的爱奇艺“迷雾剧场”终于借《隐秘的角落》一炮而红。悬疑文艺的“春天”接连到来,并不是独属于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的特殊现象,事实上,自十九世纪末侦探小说传入开始,悬疑文艺在中国就一直处于“间歇性炙手可热”的状态。不同于言
那是1992年的一个清明,常德临澧县停弦渡镇的覆船村,一个14岁的少年杀死了他的父母。小说从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始。《刹那》是一部小镇青年的成长史,其中暗含了少年“杀人—出走”的叙事模式。考察主人公周启森的成长轨迹,我们发现他在1992年父母双亡后,被一个澧县的女人收养,改名崔远,此后一直在澧县生活,长大后经营了一个影碟出租店,以此谋生。2004年郭跃失踪后,他来到常德,偶尔给康复中心的孩子们上音
我出生的这个村庄叫高坪村,是位于湘东的一座小山村。村庄被四围的矮山环抱着,形成一块盆地,矮山脚下是一千多亩上好的良田,田野上流淌着一条七拐八弯的小溪。小溪从远处的大山里流来,不急不缓,四季清亮。小溪上用石头砌着一道又一道堰坝,拦着溪水去灌溉两岸的农田。小溪在我们村庄被拦过三四道之后,剩下来的水便流进芦溪河去了。芦溪河是从福寿山下的芦洞流来的,所以叫芦溪河。芦溪河在接纳我们村庄的这一溪清流之后,便投
一、书里书外的“坪上村” 阳春三月的清晨,布谷鸟远远叫着。习惯早起的彭东明“吱——呀——”推开老屋大门,领着我们在村子里转悠。 彭家大屋修葺竣工,坪上书院落成,长篇小说《坪上村传》面世,多家文创教育基地挂牌入驻……这些,似乎并未惊扰这座小说里村庄原型的安宁。 鸡鸭在山坡田野沟渠各自忙碌,一条大黄狗安静地目送我们走过,村路行人寥落,一辆农用三轮砰砰咣咣驶过之后,四周很快恢复了宁
那天,在汨罗江边,彭东明对我讲,长江涨水,倒灌洞庭湖,湖水涨,汨罗江水不能注经洞庭湖,江流泊定河床之上,与湖水平,与岸平。江为平江,平江县名由此而来。彭东明生于斯,长于斯,他的话,就是这一地方的“水经注”。平江一地,西朝江湖,通达四海,背倚大山,天高土厚。 那一刻,与东明信步汨罗江边,天地辽阔,山高水长。信步人世间,往来无界,他乡与故乡也是无界的。于此地,因为屈原,我们会不会比江
当今中国画领域挥毫泼墨者众多。由于普遍缺乏哲学思考,一些画者仅仅流连于悉心描摹自然、再现生活场景或浅表反映现实的自然主义层面,很少深入人的心灵深处弹拨灵魂之弦,以致许多作品无论挥洒多少眼泪和鲜血,也难以动人情感、撼人心魄。广袤的星空下,大家寥寥,诸多人在浪费纸墨。 彭东明却是个例外。他以专业眼光和哲学思考调制出来的笔墨,纵横捭阖,直抒胸臆:他的画,不仅视角独特、笔墨酣畅、风格迥异
玛丽希望腐化的前胎别爆。内胎实际上早就在缓慢漏气了,她不得不停了两次车。打气筒没有连接阀,必须用手帕的一角塞严,用得她满肚子火。打从记事起,她就一直要给自行车打气、运送泥炭、清扫房子,承担男人的活计。父亲和两个哥哥在林区工作,于是家里所有的杂活都落在她和母亲的身上——要照护三个孩子,看顾家禽和猪,以及搅乳制作黄油。家里的农场位于爱尔兰的山区,生活是艰难的。 但十一月初的这个寒冷黄昏,她是自由的。
风过南京 每当我感觉,呵,瞬息的美人! 我也许永远不会再看到你 ——查良铮译济慈《每当我害怕》 一、故事 那一年初春的南京 故事从一个黄昏开始 高潮说来就来了,没有铺垫 因为身体之力要引导着大城 身体之美!也要喷薄欲出 这就是我们最初的画面—— 你走动,整个南京才走动 你亲吻,整个南京才亲吻 累了(人和风景都会累的) 好像我们从来没有感觉到累 但我们需要更私密的空间
这组诗歌,无论在柏桦个人诗写之维还是汉语新诗之林,都有其独特的标识性。同晚近《忆柏林》《论蒲宁》《聆听佛陀》等组诗类似,《风过南京》也因主题上的聚合而构成夺目的诗歌风景。诚如题目所言,此乃聚焦南京一地、追忆一人的“往事”之诗、“挽留”之诗,与其早期“中国最优秀的抒情诗人”(北岛)形象一脉相承,在当下这个抒情已逐渐被论辩或叙事掩盖的时代,固执开掘着抒情在个体生命层面的可能。 柏桦尝言:“诗歌是时间
水月居记 山的另一边,会有水 有许多人靠在一起垂钓 想象同样的事情 某种从水面上跃起的花朵 凭空抓住了眼神,甚至 被爱失去的东西 在水边看天上的月亮 水月之间的距离 只有人心那么长 我喜欢在水边化解生命中的不快 鱼于水中释放了自己 水月居,一个人 一群人以水和月相伴 再漆黑的夜晚 都有神秘的光亮降临 相似之处 广场上,落叶已是最后一片 墙上字画有“百福自集”四个
在红星村 一 网状的田埂,闪光的铁丝网, 伴随群鸟南飞的喜悦 而在平原上起舞的野草, 因蓝藻而泛着一种黏腻 油污的绿色池塘,和池塘外 破布般被遗弃的田野—— 我的记忆顺着电线杆 和电线上的麻雀而飞走, 进入明澈的蓝色,进入一种 没有边界的自由与明晰。 时间和空间在脚下蜿蜒而去 伸向无法抵达的尽头, 我是它们的双重旅客 就像这条通往老屋 和鼎城路的道路, 以及路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