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槐刚刚吐绿,年轻人就露出了胳膊,青春的气息让人心眼明亮。四季轮回,在看似不变的恒常中,潜藏着难以捉摸的无限丰富。作家们总是善于深入到生活的里层,把遮蔽着的表层一片片揭起,渐渐露出生活的本来面目。年轻作家关注到了人内心的恐惧。心底恐惧的大山如何搬开?《狂犬病》中,作者安排一对兄妹在对话中将恐惧的过往层层剥开。感受的具象化,镜像与现实的映照,虚实的交替,营造出一种迷惘、虚幻的氛围,困扰了一代又一代人
谷满满进门,后脚跟拎着两条河,玻璃里两个人排着队往前挪。还没坐稳,她就对我说:“我刚刚大哭了一场。” “是正月出事了吗?”我问。我看到两只蚂蚁,一只在灯球里闪烁,另一只在灯球里问问题。不该在这时候领养猫的,我又这么想,一丝怒气啃我的心,一小口一小口,像温牙齿啃未化霜的冰淇淋。她的猫叫正月,我起的名字,但我还没摸过它。大约一个月前,零星病例再次咬这座城市,谷满满突然给我发微信:“明天去买菜。我收养
这篇简单的小说,我想讲的是恐惧。 一对兄妹,坐在房间里聊天,妹妹聊起困扰了她十几年的一份对于死亡的恐惧。一份被强行植入脑中的错误信息,让人困在一份并不会发生的恐惧之中。 我们文化的基因里就带着恐惧。天恩难测是恐惧,伴君如伴虎是恐惧,不敢得罪仙佛菩萨是恐惧,无法做人上人是恐惧,不敢触碰一些仿佛天经地义的秩序是恐惧。我们什么都怕。我们被恐惧深深地影响和塑造。细细想一想,从小到大,从古到今,到底有多
鹰看高飞 人看行为 ——蒙古谚语 关于库列点力素,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好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我还很小,七八岁,还是十来岁?确切年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混沌未开,什么都不懂,就像查干朝鲁的一只待在窝里不能跟群的小羊羔,脆弱天真简单又无知。这也其实不重要,因为我存不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重要的是,我站在库列点力素的村庄名牌旁边。我仰起头,看见高高电线杆上的牌子,蓝底上白色大字,是上下两行,上
一 吃过早饭,康喜便往母亲居住的院子里来,保姆巧芝昨天打过招呼,请他过来陪一会儿老太太,说自己上午要去看看住在矿区的姐姐,中午便可赶回来,不误给母亲做饭。 母亲居住的院子是四十多年前逐步搭建起来的,五间大正房,东面和南面还有十几间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房,矮小逼仄。最热闹的时候,曾经住着九户四十多人,多是从乡下来陪孩子读书的,想和城里人一样,让下一代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时过境迁,当年来租房住的,后
青白踩着高跟鞋,“橐橐橐”走过石板街时,闻到一股熟悉味道。像阴雨天被褥受潮的霉味,母亲在厨房操持时窜出的香味,或者秋天焚烧秸秆时萦绕在村庄上空挥之不去的烟味。她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缓缓舒展开来。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已适应南方那座城市的生活。可这座村庄早已融入她的血液。一丝气味,一种声响,甚至一缕尘土飞扬的光线,就能让熟悉的记忆汹涌而至。 她走过那条青石板街时,并未注意到别人异样的眼神。后来,她听
作为文化遗产学院研究生会主席,张帅自认为在为人服务这方面她做得已经算是尽善尽美。换届选举大会下星期进行,她决定用一套颇具战术性的话术再次打动大家——悲壮地展示自己被各种锋利的信息碎片击中后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Excel表格排雷加重的近视眼、压缩包爆炸导致的肩周炎、为保持优异成绩在知网侦查中患上的坐骨神经痛……然而,如此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却被一名研一的学弟破坏。张帅心底腾出一股恨意,首先恨自己过去一
1 村里常产妖怪。 村民自古以来的论调大都有某种相似,最初的传言说有千年老怪藏在婴儿皮肉之下,后来将它归为天谴和惩罚的说法多了一些,紧接着在年年草木更返的深山里,猎户说豺狼缺了一冬天的供奉粮,冰雪消融之后、春意未长之时就会频频下山伤人,他们扯着自己破烂的衣袖和陈年的疤嚷嚷,说急需多几个怪东西当做人们的虔诚心意。村里的老人们拄着杖沉默不语,初春微冷的阳光照在银丝般的发上,腾起半透明的雾气。他们看
昆明 1 看不到门牌,不知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 有两丈高的围墙和拇指粗的钢筋。 不知是病历,还是罪名,白纸写着黑字: 举石砸天,挑沙填海。养狐成妖,磨砖成镜。 穿过钢筋后,月光变得锈迹斑斑。 月亮若是上天掷来的一枚硬币,我永远选择背面 ——我的诗歌《洪家营的月亮》 2 那时还没有意识到生命如此短暂,也不知道写作如此耗费生命,所以觉得时间太多,有公交车也不坐,
蜀地自古出异人。尤其是出没于“五岳丈人”青城山云烟深处的高人,严君平、张道陵、杜光庭等等,总得到红尘中人的极度膜拜。那时青城山道风极盛,慕青城之名入山隐居修道者多不胜数,甚至唐朝的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也来到青城山修行,而她们的修真之所正是上皇观。在各色人等中,冲退处士章詧之外,“狂士”李士宁暴得大名,引发了各种议论。 鉴于他奔走于宫阙之间,金口玉言,不断展示预言能力,李士宁很快成为北宋时博有声望的
我深深地爱着一种植物,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因为明明可以靠颜值得宠,却偏偏要靠实力花开四野;她很平凡,随风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她也很伟大,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能够凭借自身的魅力,得到人类和大地的喜爱。她,就是蒲公英。 我追寻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特意去寻找成片的她,不为别的,就为了感受这种不屈不挠且随遇而安的气魄和浪漫情怀。 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三座少有人问津的小县城,忽然之间有了一
说起过油肉,只要是原生土长的新疆人,立刻就会想到奇台过油肉。奇台过油肉的名气走出奇台县,遍布新疆大地,从来都是和拌面同行。 新疆拌面大约由奇台县、托克逊县、伊犁州三分天下。托克逊拌面在新疆名气很大,伊犁的碎肉拌面与其不相上下,可不管在哪里吃饭,吃面,吃拌面,总有一道拌面的菜劈面相逢,那就是过油肉。甚至可以说,在新疆的任何地方,不管餐厅酒店还是苍蝇小馆,只要你吃一盘子拌面,各式各样的配菜中必定少不
序言 在山西诗人李杜的书橱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陈列着三万多册藏书。有精装的、简装的,有铅印的、油印的。而在这众多书籍里,李杜情有独钟的却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手抄本”诗集。 四十年来,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将这本始终视若珍宝的手抄本诗集从书橱上“请”下来,轻轻地捧在手上,默默地看在眼里,深深地念在心上,静静地拜读着,读得心潮起伏,读得思绪万千,读得热泪盈眶。要问李杜为什么对这册手抄本诗集如此爱不释手
读一本书,就像认识一个人,都是缘分。 可巧的是,我刚开始读《素锦的香港往事》时,遇见并认识了这本书的作者百合。有朋友说过,一个人心意动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磁场,机缘巧合就出现了。 书的开头,引用了《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即将到达香港时在甲板上看风景的一段原文。真是一个想不到的开场白,由白流苏,导入周素锦,这是一个多么巧妙的构思,不动声色就把读者代入了香港,代入了素锦的香港生活。于是,我很好奇,百合是
当读到程田田和潘高峰并肩站在北京天安门广场的金色朝阳下时,我觉得自己不仅目睹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与幸福,也见证了他们与时代共生共进的关系。 时间回到2016年,程田田在小说中出场,彼时她还是个刚留学归来的年轻女孩,带着恋爱的天真与任性,带着失恋的落寞与颓丧,但五年之后,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中,她不仅完成了自我蜕变,也明确了未来的选择。不仅是程田田,《神圣婚姻》中的每一个人,毛榛、老孔、顾微微、萨志山、
编者按 毫无疑问,朵渔并不是一个为我们制造欢愉的诗人。这组《世界的云翳越来越厚》,“小人类”“异乡人”“罪人”这样痛彻的词汇比比皆是,恰好呈现出朵渔的自省、机警、深沉、怀疑,甚至带着对人群的一丝丝冒犯。读朵渔的诗,总感觉他的血肉之躯里,永远蓬勃着一颗唤醒和拯救的愿心。“没有绝望,就没有词的歌唱。/没有哀恸,就没有诗的喜悦。”朵渔以诚恳而清醒的诗句,成为七零后最具启示性和开拓性的汉语诗人之一。在
正午时刻 我看到一个男人,静静地躺在河道里 像一条死鱼,焦虑的前额从未被碾平过 一颗带血的兽头被抛掷在荒野 雄性的光辉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无地者更加赤裸地交出命运 碎石般的嗓音,呼救,无人 正午时刻,焚火正逐渐铺满大地 阳光迷离,那决定性的时刻尚未被唤回 漫游者的影子绘制着灰暗的图画 你,异乡人,又在谁的杯中歌唱…… 枯萎 几天的劳作之后,手已不再适应握笔 坐在残败的花园,
底色 你在我盛年落英缤纷 我们躲在蝉鸣的下面 听蝉借东风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们还站在陌生的寂 静里 有时伤害未必要像镰刀那样有好看的弧形 借口或一个眼神就足以阻止许多词语的 复活 有一个晚上山影朦朦 悲苦与悲苦之间的株距和行距 就像天边月与池中月之间的株距和行距 天边月含悲,池中月显苦 有一些时光不该预设结局 有一些词牌不该模仿睡莲 有一些蛙鸣不该泄露心迹 高月
守灵帖 1 父亲啊,回家了! 现在上了梁壁坡。 父亲啊,回家! 现在过了西王村。 父亲啊,回家吧 过了东王村,过了武池。 父亲啊,回家了, 过了北常村,到了村口 父亲啊,咱回来了, 入了村,咱进门吧。 2 父亲,抱着你的头 给你理发,你乖巧得一动不动 这一刻你像一个头发花白的儿子, 你的头在我怀里一下子凉了。 3 人间的儿子啊,你的泪 不可以滴落亡人的脸上,
醉秋 雨后的天空湿漉漉的 漆树将红叶撒了一地 在褪去蝉蜕般人群后环顾 空旷的四周,谁来与你分享 沱江的背影和引力? 这座城市,工厂在迁往郊外 田野升起了医院和儿童的乐园 当年在街头唱披头士的 半大男孩手持吉他,反复以 狂野歌喉叩门 你们在结着薄冰的公园里 听邓丽君,喝从家中 偷出的泸州老窖 脖子上系着鲜红的围巾 如今,灼灼的目光,与喘息 都和青春一起消散在雾里 踏
汾水蒸腾成大团的云朵飘远了。河床很快干燥龟裂,几尾硕大的鱼将头钻进地下,摆动银色的尾鳍,盾构机般往更深的潮湿里拧着身体。河边的香蒲、芦苇一片焦黄,不远处的行道树——那排粗壮高大的毛白杨,糙皮炸裂叶子翻卷着,也行将死去。太阳愈燃愈烈,眼看要烧到树梢了,我扬起一块巨大的淋漓着冰水的毯子扑将过去,大喊一声:我的壁画——! 我跌下了床。抬头看,另一只枕头空着,明远出差未归,贝儿安静地躺在婴儿床上,鼻息均
“这么好的机会,建议你再考虑一下。”最后几个字,杜若加重了语气,并且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个目光里,我分明看到了焦急、无奈和怜悯。我无名火起,去她妈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我哪都不去!就在办公室待着!”冲她吼完,我迅速起身打开接待室的门,又重重摔上。 好机会?上周才考察,她一旦提拔,她现在的岗位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我哪有心思去市局参加巡查?我得在家盯着!别让别人插了空、捡了漏! 我从部队转业分
烈日当头。一辆三轮车来到校门口。骑车人停好车,冲人群吆喝:卖瓜卖瓜,头茬本地西瓜,又沙又甜! 警察、保安跑过来:不许喧哗,看不见里头正在高考? 卖瓜人欠身笑笑说,好、好,你们吃瓜。 摇扇撑伞的男男女女围过来,扭动着花花绿绿的身躯问价钱。卖瓜人说两块,包熟包沙包甜。 大家纷纷买了,就在车旁吃起来,果然又沙又甜。瓜农边捡拾扔在地上的瓜皮,一边也朝校门内张望,突然间才发现,眼前仿佛在演一场旗袍秀
听妈妈说邂逅,那一年我18岁。 话说十八一朵花,那么青涩的年纪能开出什么花?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乡村, 18岁的大姑娘在长辈的世界,宛若养蜂人追春风赶花潮,那是不一般的着急。更何况我的妈妈小时候是个坐在墙头上绑上木跷,能踩着高跷满庄跑的主,别说我的姥爷姥姥为之有多操心,就连我听妈妈叨叨她为姑娘时的轶事,心儿都按捺不住跟着高跷飞。这么火辣的小妮子,当年谁家的愣头青能降得住我的老娘呢! 踩高跷于我
孙随笑偶尔会想起童年的某个下午,那个叫她胸口发紧,嘴唇发干,眼眶发热的下午。 那个下午,一脚踏进供销社深阔的大门,孙随笑当即有了新发现,她看见一只蝴蝶,不,两只蝴蝶停在堆放着碗碟、水果糖、铅笔、线绳的玻璃柜台中,孙随笑悄悄走过去,为看得更清楚,她把脸紧贴在柜玻璃上,她看清两只蝴蝶正扇动着翅膀,微风正从蝴蝶翅膀上来,叫孙随笑闻见淡淡面条花的香气。视线扩大,孙随笑看清蝴蝶是停在一双鞋上,淡绿色塑料条
七十岁的母亲,突然遭遇了一段爱情。 那时,父亲已离开人世十个年头。 母亲和父亲有没有过爱情,儿子们不知道,甚至连母亲自己也不知道。二十岁的母亲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被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送进父亲的家门。一路上,母亲披着红红的盖头,脸上发烫,不知是被盖头捂得有点热,还是因为想起了才见过三次面的父亲,或是看到自己的脚有点大而感觉有些害臊。 母亲大字不识,还是识文断字的父亲哄劝着把她送到识字班学了三个
H说,她闺蜜的孩子,叫律智,本科在读。因父亲突发脑溢血,律智经历一场意外的磨难,寡言少语,几乎不出家门,抑郁倾向严重。律智妈想让儿子看心理医生,又不敢明说。H说,律智妈和律智爸早在几年前离婚,律智判给了妈妈。H说她是看着律智长大的,心急,也心疼。她想到了我——编过杂志写过书的人,问我能不能跟孩子聊聊,开导开导。起初我不想介入,担心交流不畅,事与愿违,导致病情加重。后来H把我的书和编的杂志送给律智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