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忙着讲述故事,重新创造生活的精彩片段,《夜巡》足够完整,比如,那些被权力欲望规驯,或者说早就异化的人生,又比如,没有什么情感基础,却靠着冷漠勉力维系,衰冗之年乏善可陈的婚姻,受挫的原因何止是一个退休,虚度的半生似乎都萦绕着一股萎靡情绪。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小说情节紧凑,铺排有度,所要呈现的主题,人物的性格,都有令人难忘之处。只是那些激烈的行为,不乏戏剧化的争斗,恐怕更像是人年轻时候
一 “醒了?醒了就起来吧!” 他确实是醒了,而且醒了有一会儿了,上身穿着磨了毛的汗衫在床上坐着,半截腿在被子里。跟他讲话的是李德英,语调带有埋怨,女人总爱埋怨。她在客厅里趿着拖鞋来来去去,一年到头都是那套棕色包边的碎花纯棉睡衣。他甚至习惯了靠这个来辨别她,但其实根本不需要辨别,李德英是他的妻子,几十年来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叫他起床。 “起来!今天天气好,我要赶紧把被子拿出去晒!” 今天
我是害怕写创作谈的,我觉得我谈不好,谈不明白。别人我不知道,写小说对我来说是一件“顺时针”的事,当然“顺时针”并不代表轻松、不费力,恰恰相反,它不容易,需要朝着一个方向慢慢使劲儿,一点一滴堆叠,然后自然而然到那,就成了。而创作谈是个“逆时针”的事,我要回过头去理,去琢磨,技术上看是更有难度的。打个不准确的比方,一老百姓在下班回家路上,天朗气清,心情舒畅,他发现街边农妇的摊位上摆了捆还带着泥土的新鲜
一 临出门的时候,改花又问了一句,鹏飞,你今儿有做的没?这次改花带了点曲径通幽的委婉,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不显得太直接。比如说不能问,你没事跟妈一块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再比如说更强势一点,每天闲着,就不能帮家里做点事情!但改花不这么说,一是她不舍得,自小到大没这么说过;二来孩子也大了,也有自个儿的脸面,说破脸不好。但她还是不歇心,心里还是希望儿子去的,做不做倒无所谓,单在那里站着就是一种气势,要
一 七岁生日中午,盛夏的阳光如炭火般炽烈,扰动着黄土高原上补丁似的农田。我在门口阴影里整理书包,小猫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爷爷从老峰山锄地回来,卷边的裤腿上粘着零星几粒苍耳,草帽一摘,更多的汗水顺着他晒黑发红的脸颊,流聚到下巴的山羊胡里。他左手如蝼蛄前足一般有力,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将一只灰毛小隼扔给我:“吃肉的鸟不好养,看你本事。” 那鸟喙像奶奶纳鞋底的锥子,我怕被啄,手上裹了块抹布按住它的翅膀,
一 徐憨憨本名叫什么,无有镇的居民大多不知。 无有镇的蔡芹花要求我给徐憨憨写墓志铭,她给我发了一张范例图片,上有死者生平、嗜好、光辉业绩一二三。蔡芹花讲必须参照图片格式写,内容要详尽,文笔要质朴有力。尽管她说她对徐憨憨所知甚少,但并不妨碍她提出独特的要求。她出的价挺高,一万稿酬外,包来回高铁票,并提供小镇半月免费食宿。我不是盛名在外的作家,只在几个市级刊物上发过几篇小说,面对如此诱惑,自然难以
体校毕业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哭得还抽抽了,那德行像是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哭声能传遍整部忠肝义胆。同学们用一口吃铁嚼钢的山西话劝我,再哭就干死你。这些肌肉人个个都像煤矿的柴油桶,贴着杀气腾腾的四个红字——严禁烟火。真的,体校的肌肉人们每学期都要和当地的地痞流氓干一场,这项活动比冬训都隆重,男生必须参加,无故不参加者必受严惩,被自己人干或和流氓们干,自己选,谁会选浑身画符的妖怪呢?肌肉人追着黑社会干,有
妈妈咳嗽得厉害,丢进垃圾桶的纸巾渗出血渍来。吓哭了我。妈妈说,不怕,去煤矿叫爸爸回来。 妈妈卧病在床有些日子了,咳嗽声,在夜里更为响亮。天快要黑下来了,妈妈有点担心,把围巾系在我脖子上,问一句: “虎子,怕不怕夜路?” “老虎,怕啥?” 深秋的夜幕下,天边尚存一线光亮,那是太阳拖着长长的尾巴,让我看清方向。爸爸在一家煤矿上班。我跟爸爸还下过煤矿,那真是神奇的地方。 去煤矿的路有好几条,穿过
秋声 二十四节气充满着神性。立秋仿佛一个休止符,让人在难言的溽热里,到底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担。 秋天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年年,它总让我想起德彪西的《月光》,是里赫特弹奏的,绝无仅有的虚静——倏忽间,一座森林伫立眼前,弥漫幽深之气,我带着走了亿万年的疲惫和苍老,终于抵达。里赫特那双抚过琴键的手,叶落翩翩……幼鹿在森林尽头的溪畔啜饮,眼神安详无争,足下青草渐黄……大地上所有生灵,在此刻,均被这
我常常想,假如生命重来一次,我会做些什么,我又能做些什么。那些人们眼中令人艳羡的事,那些忙碌时心向往之的事,真实现了又如何。好几年前有封最具情怀的辞职信爆红网络。一共只有十个字,“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一石激起千层浪,每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都动心起念,原来还可以这样。世界这么大,谁不想出去看看,可真能转身就走的,没有几人。更何况,真走了又如何?换一个环境,过的无非还是普通日子。侍花、煮茶、写
这次回老家,他想在祖母居住的老屋里多住几天。其实,老屋离父母居住的院子并不远,也就隔了一条街。老屋在正街上,是以前的商铺,没有院子,门口有个不宽的台面,需要上六个青石台阶。他从小学毕业后,就很少回到老屋过夜。时隔多年后,他忽然怀念起老屋的气息来,那种在很厚的墙壁内的空间氤氲着的略带些潮湿的气味,有着无可言说的温暖和清凉。进入老屋,既可以给饱经世事而沧桑疲累的身躯以抚慰,亦可给浮夸兴奋的头脑以安静。
特别说明:1.这个排行榜只是个人有限视野里的年度小说创作状况,不足为凭。2.相比较而言,由于笔者更加关注长篇小说这一文体,所以,关于长篇小说的排行可能更具说服力一些,中短篇小说,阅读数量有限,仅供参考而已。3.为进一步加强个人排行榜的严肃性,从2019年开始,严格限定上榜长篇小说20部,中短篇小说各10篇。4.由于《收获》杂志本身的办刊水平很高,或者也因为个人对《收获》思想艺术趣味的高度认同,尽管
崔昕平(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今天非常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和大家相聚,因为有远道而来的朋友,所以我把这次对话交流活动的主题确定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原创之路与地域资源”,借此机会请三位老师给我们省内的作家朋友们传传经、送送宝,以最切实的方式帮助到山西儿童文学。 我先介绍一下出席此次对话交流会的嘉宾们。首先要隆重地介绍我们山西省作家协会党组成员、驻会副主席、儿委会主任罗向东。罗主席非常支持我省儿
杨遥的新作《理想国》,大致是2019年抗击新冠疫情以来写的中短篇小说合集。与此同时,他的长篇小说《大地》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所有人的春天》已经写完,准备出版。前者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书写,后者则是以天津市三年抗疫成就为背景的世相记录。两部书,反响自是不同,也体现出读者对以中短篇创作为主的作家杨遥的另一种期许。 与之相呼应,杨遥的18篇中短篇小说以《理想国》出版,则呈现出另外一种意味。之所以
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版画是一个无法绕开的绘画种类,尤其在20世纪100年剧烈的社会变革中,成为中国革命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在艺术风貌和创作主题上有着强大的美学力量,而且在造型艺术的探索与实践上,尤其是传统图像向当代语言转换的过程中,获得了独立的价值和意义,体现出版画的解放和解放的人性。 ——题记 一 版画在中国美术诸多的画种中,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种类。它是集绘画、制版、印刷为一体的艺术
编者按 这些年,赵亚东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势头,他近期的诗歌,写境与造境同在,呈现出泥的厚重和云的高远。这组《雪被暮色擦拭》,既充盈着诸多虚实难辨的无名,也彰显出诸多化天地为微卵的气魄。也就是说,诗以载道,在赵亚东这一组作品里,是成立的。河北女诗人四四,作品中饱含着鲜见的内心剖析,甚至自我征伐。她绵长的句式,凌厉的词语,釜底抽薪的思考姿态,值得一读。郝志远先生老而弥坚,赓续着长歌当哭亦当笑的抒情一
另一种出生 我想起—— 我们曾在一条肮脏的小河边 打捞一个布娃娃 有人随烟火走动 越爬越高 旧日的书签 小仇怨。我们在乡村结合部的烈酒中 划船。 有人沉到水底 我用遗忘把自己从爱人身上生下来。 荒原上只有 荒原上,只有一只豹子 一棵树…… 风吹着它们的额头 荒原上只有倾覆的鸟巢 唯一的鸣叫 悬浮在空气中 荒原上只有被折断的枝丫 雪白的伤口,正在我的眼睛里 下
我们 堆积在房间里的黑暗梦幻般轻灵, 洁白的、乌黑的、多彩斑纹的羽毛自由飞舞。 而重压在我们心头的黑暗巨石般沉重—— 我们既没有获得过荣誉,也不曾拥有过爱情。 真挚的、浓烈的、迸发着力量的诗句, 在旷野里,在深井中,在记忆之墙,呐喊,哭泣—— 搅碎宁静的幽光一直在闪烁,而黑色裂缝逐渐弥合; 翻腾在我们心中的巨浪像死掉的白象变得平和。 一双沾满暗红污渍的大手试图蒙住我们的双眼,
记忆中的秋天 记忆中的秋天是雄伟的 丰收像波浪涌过山川 记忆中的炊烟 升起在每一个傍晚和清晨 记忆中饭的香味 飘过清冷的街道 收获的喜悦 是飘洒在羊肠小道上的尘土 是佝偻的身影会心一笑 是孩子们无知无畏追逐 记忆中一个清冷的下午 一个小山坳下 正是秋收的时节 倒下了一位善良的父亲 少年的心头挂上忧伤 记忆中的秋天也不尽是完美 不是每个秋天都有丰收 有时会有意想不
年轻 这是我最旧的钱包 边角一线发黑,米黄色的钱包 里边,透明一栏放着妈妈年轻的照片 有些陈旧褪色 那时我撞见,年轻的爸爸亲吻你的照片 背对门口坐着,凝视,并放回枕头下 后来,你们吵架 “如果离婚你跟谁?” “我谁也不跟。可是—— 爸爸,为什么你要每天看枕头下妈妈的照片呢? 妈妈,你为什么把结婚照放在钱包里呢?” 你的照片如今挂在墙上 你们不会再吵架了 法律上你早已不是
1 “世界是一团火焰。” 有人偷偷低语 他一定没有看到 竹林是如何摇动的 苦思冥想 我的身体干枯 “没有人知道风从哪里来” 我认同这样的裁决 但明明它从我耳旁 呼啸而过 脖颈酸痛 “这一切都是捕风。” 是啊 是啊 这样地捕风 像捕捉花粉与孢子 在黑夜里 它们和风一样 2 “世界是一团火焰。” 与我对话的人这样宣告 “热寂罢了,这就是万物之理。” 有人附和
艾子读到高中毕业,便不肯再读书了,不是家里供不起,而是她自己不想读了,她一直对父母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也是浪费时间,成不了父母希望的金凤凰。 离开学校的艾子在家里玩了一段时间,便觉得无聊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电脑,就是电视,也是挺无趣的,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做点什么呢?说实在话,自己在学校里真没学下什么扎实的本领,不过,有一样她喜欢,就是摄影,父亲有一个单反相机,她空了就
每当郝丑娃师傅坐在轮椅上,被老伴推着在汉江河堤上溜达时,总会从旁边传来阵阵惋惜声:“可惜了,多好的一手绝活哟……”“是的,的确有些可惜。大前年我还看过他的‘卖水’呢,精彩得很。唉……” 郝师傅看着远去的感叹者,把目光投向河心的几株苇草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青年时光。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天,14岁的郝丑娃在家务农,他听进城办事的社员说县里的“桄桄木偶戏剧团”招收学徒呢。平时爱唱爱动的郝丑娃,心热
景德镇住民嘴里说的渣饼,不是入口的食物。 百度搜索。渣饼:景德镇陶瓷业界的专有名词,指烧制瓷器时,为了防止瓷器烧制过程中被窑具粘结而垫在陶瓷器皿下面的瓷质垫饼。做渣饼,是陶瓷业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只需一把木槌,把一坨瓷土敲扁即可。 许是这个原因,景德镇人若说谁没有本事,会说他是个“打渣饼的家伙”。 做渣饼的瓷土当然也不用那么精细,不用施釉,大小由烧制的器皿而定,多为饼状。开窑之后,渣饼脆薄粗
1 对公历纪年开始有一些认知,是1989年。 那年我十岁。对于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来讲,我们的眼里只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时而温顺时而暴怒的河流,散落的不成群的几只牛羊,土地里一茬一茬的庄稼和杂草,以及这些庄稼与杂草里的蛐蛐、蚯蚓之类。这些构成我们的童年,也是我们彼时全部的世界。 我的父亲那时还算年轻。他经常晚上不睡觉,即使躺在床上,也总偷偷地抱着那台收音机,将音量调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许多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