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怎么发生的?当青春的荷尔蒙在体内蔓延炸裂的时候,需要悬置一个安抚本体情绪的出口,这个时候,自我抒情就出现了。于我而言,这种抒情的方式简单且具有隐秘性,那就是写日记。不是语文老师安排的那种,而是随心所欲地记录着世界在少年眼中逐渐清晰或逐渐模糊的过程。多年之后,重新翻阅十几岁时写的日记,我发现记载的无非是学业苦恼、与亲人的隔阂、凌乱的阅读笔记、对四季流转的惆怅。我有些惊讶,竟然没有一篇是关于情感
两年前的冬天,中国作协在北京开会。张楚比我早到一天,刚入住就接到了有关部门来电,通知他来京乘坐的火车同车厢有一位“密接”人员。按照当时的规定,他只能待在上了门磁的房间里不得外出。不过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听上去情绪十分稳定,一再表示自己核酸阴性,还说酒店的盒饭会准时出现在门口,而且味道也挺不错。唯一让他不太满意的就是他住的房间很奇怪,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弄得他没办法抽烟。 出于多年来对张楚的了解,我
这是一篇开头被推倒重来过多次的文章,迟疑和徘徊来源于张楚小说带给我的复杂观感。 《云落》将近四十万字,雄踞《收获》长篇小说2023冬卷的前三百页a,差不多是一般长篇小说厚度的两倍。从岁尾到年初断续读了很久,方才读完第一遍,我感觉自己像一头犁地的牛,夹着铅笔在《云落》字里行间来回万遍,这真是一次在物理时间和精神时间上都很漫长的旅程。然而当我再次、三次阅读时,看着断续标记下的段落跨越山海,连成一座浮
杨志军的《雪山大地》和刘庆邦的《花灯调》是中国作协“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推出的两部代表性长篇小说,两部小说题材主题近似,在思想艺术方面的探索各有千秋,前者有着更广阔的历史纵深,后者有着更具当下性的现实关切,都是新时代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与此同时,两部小说也还有其他一些值得重视的、引人注目的共同艺术维度,比如,两者都热衷于风景的描写并在某种程度上激活了当代小说的风景描写传统,都借助风
散步是极为常见的休闲方式,没有特定目的,随心所至,随意而止。然而散步其实也是有“资格”限制或者说有“阶级性”的。中国古代自不必说,散步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才有的一种情致。无论是韦应物的“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还是白居易的“晚来天气好,散步中门前”;也无论是米友仁的“郊外春和宜散步”,还是葛绍体的“推书起步略寻闲”,都有一种闲适在其中,整日为生计劳碌奔波的底层劳动人民当然无缘体会到散步的意趣。中
我今天所讲的问题,其实很多内容已经收录在我2022 年出版的《历史的微声》中了。在这本书出版以后,我又产生了很多新的想法,这也是我想在今天的讲座里分享的。这个题目是陈昶老师建议的——“文学怎样进入历史的视野”?这也是近些年我在不断思考的一个问题。 当下存在多学科交叉的状况,如果在20年前,甚至10年前,不可想象我作为一位历史研究者,来到文学的讲台上分享经验,但我现在越来越频繁地参加一些社会学的、
二○二三年二月十日,香港大学文学院和比较文学系合办的“煮字人生:林青霞、黄心村二人谈”讲座,在香港大学百周年校园李兆基会议中心大会堂(The Grand Hall)隆重举行,场内超过八百位的听众、坐满三个直播室的观众以及场外众多的等候观众,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对谈伊始,黄心村播放了一段珍贵录像,记录了 1998年林青霞和张国荣走上港大比较文学系的讲堂,与当年比较文学系系主任阿巴斯(Ackbar
1994年,一代影后林青霞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宣布退出影坛。十年沉淀之后以追忆黄霑的一篇散文《沧海一声笑》开启写作生涯,自此笔耕不辍。目前林青霞已出版《窗里窗外》 《云来云去》 《镜前镜后》 《青霞小品》等四部散文集,完成了从舞台表演到散文创作的华丽转身。就林青霞个人而言,这当然是一次重要的身份转变,但这种跨界写作之于当代文坛也并非无足轻重,这些清新率真的散文以其个人经历与交往的丰富性,描摹一代风流
在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有些作家以“劳模”著称,他们把文学视为庄严的劳动,而他们自身也成了庄严的劳动者。他们不仅创作时间长、历史跨度大,而且在各体文学创作中都有堪称经典的杰作。刘醒龙就是这样一位文坛劳模,他在四十多年来的文坛生涯里勤爬苦作、笔耕不辍,一步一步地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文学王国。如果说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刘醒龙主要以中短篇小说创作见长,那么进入新世纪以后他就主要以长篇小说创作
莫言作为当代备受世界文学瞩目的中国作家,有关他“创作的方方面面以及各种相关问题,似乎都被发掘出来”a,而他在微信他在微信平台开设的公号“莫言”,是媒介发展驱动的文化新现象,也是近年来最具“事件性”意义的数字人文案例之一。b除了写作事件本身折射出了“世界向我们呈现方式的变化”c,公号文作为当下文学要素链新的组成部分,也将启蒙传统、文学史经典作家与大众文化等诸多问题链接起来,在数智时代的新语境里,拓展
20世纪80年代以来,散文的发展日趋繁复,散文研究领域也逐渐充满了思想观念的碰撞。不同于其他文类,散文研究总是围绕着创作主体“我”展开,不论是文类的命名与类型界定、写作主题的开拓与深化、还是文体的革新与跨界,可以说,散文创作每展现出一些新风貌、每突破一点边界、每拓宽一方领域,所引发的讨论乃至研究,最后都要复归到对散文本质的探寻与重新把握,以及对创作主体个性的探寻和呼求上。而散文研究之所以呈现“众声
新时期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重建伴随着对海外汉学的发现和引介,1980年代也是国内学者与海外学术交流的活跃时期。正是这种“世界的”眼光,促进了现代文学研究的范式转型。作为“第二代学人”的领军人物,严家炎于新时期进入学术创造力的爆发期,但他与海外汉学的对话,却很少受到关注。事实上,海外汉学一直是严家炎著书立说的重要参照。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严家炎文库”中,不仅存有大量他与夏志清、李欧梵、丸山昇、伊藤虎丸等
诗歌何为?汉诗又何为?在一切都会被纳入程序控制的算法时代、AI也能写诗的时代,诗人何为?如此的提问,无疑也是直接回应海德格尔思考里尔克的文章的标题——《诗人何为?》,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写作,已经在里尔克一首诗歌片断中得到了先知般的指示: 如同自然允让万物本性 在昏沉快乐中的冒险而并没有 于土地和树枝之中特别保护它们, 同样,我们存在的原始根基也 不再喜好我们;它使我们冒险,只是我们
以食著书立说,在信奉“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传统文化谱系中源远流长,从《诗经》 《楚辞》到汉赋宋词、明清笔记,可供援引的例证不胜枚举。据统计,堪称“中国圣经”的《论语》之中,“‘政’字出现过四十一次,而‘食’字也出现了四十一次,其中三十次是当‘吃’讲的”a;《吕氏春秋》之“本味篇”,“不仅为现存最早之小说家言,亦积古相传最早之烹调史料也”b,脍炙人口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便是典出于此。古今中外,很多著
小说与散文同题互文,且构成系列出现,置诸文学史观之,也不多见。宁肯在2017年推出散文集《北京:城与年》a,获得鲁迅文学奖;时隔数年,他又推出《城与年》系列中短篇小说,并获得多项奖项。对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段特殊经历,宁肯用散文见证历史旧事,用小说表达个人思考,两者互为印证和观照。这一系列同题散文小说,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创作,从《火车》到《黑梦》9个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的中短篇小说,与34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