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 满脸土粒,婴儿肥的小蘑菇,带着一身林野气的小蘑菇,要不是一只蚂蚁在圆润的伞盖上散步,我几乎就认为它是要跟周边的杂草赛跑。 树林如此葱茏,繁茂枝叶节俭地分出一点光线,却被眼前的小蘑菇辽阔成生命的阳光。 在大地胸口,生长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难得的是,在荒草和密林缝隙间长成自己的样子。 恐怕我无法忽略众树断掉的枝条和众草腐烂的根系,而小蘑菇比我更懂得在断裂和枯萎中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像是一
因为生活圈子很窄,我有相对多一些的时间跟万物相处,对我来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喜欢跟它们打交道,也许这就是我发现并爱上诗的原因。每每在我的心感知到它们用眼睛看不到的样子,能在某种角度跟它们交流时,我才能写点什么。 其实,哪怕只是一朵花的诗意,我也无法全部完成,只是在努力靠近诗的过程中,诗,慢慢地成了我的另一种呼吸。 诗就在那里,在万事万物的存在中,我不过是真诚地凝视过它们,无论是海棠一夜之间开
初读王维霞的《云的半径》,映人眼帘的便是“蘑菇”“元宝槭”“山谷”“麻雀”“海棠”“玉兰”等盎然多姿的自然风物。在24章散文诗中,以自然为题材的诗作多达16章,这无疑成为破译文本世界的重要密码。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下,山川麦田、蜂蝶鸟雀和佳木繁花得到了田园牧歌式的文学呈现。但诗歌对此展开的不是一种自然主义式的工笔描摹,而是通过拟人、比喻等修辞的运用,寄予了作者的真挚情感。那婴儿肥的小蘑菇、你追我赶地奔
初暮偶拾 穿过一片榆树林,又穿过一片苜蓿园。 在湖的堤岸: 我遇到了一丛橙黄晶亮的凌霄花。 初暮时分。 我和久违的凌霄花不期而遇,如同与一位倾慕至深的朋友不期而遇。 薄而轻盈的雾絮随心所欲地缭绕。 黄昏下,旧梦湖水般涌动粼闪。 隐隐,我看到几只彩蝶正在水草间忘情舞之。 复又阖目。想起 彼岸正有一匹骏马,扬蹄奔驰在凌霄花的凋零以远; 心潮难掩,遂忆起 一个总也记不牢却又总也忘
题记:在南太平洋岛屿上,即便盛夏,风里也怀揣着南极圈万年冰雪之料峭,冷静而神秘。这里野性纯真,满坡的牛尾,慢慢摇着时光…… 他者的迷途 海面和黄昏相互吞噬。然后,海涛和海涛尖上的海狮相互搏斗。最后,海涛必然战胜一切,勇敢地在海岸上粉碎自己,用水花的白,照亮世界上最小的蓝企鹅的回家路。 蓝企鹅踩着海涛上岸,嶙峋的奥玛鲁海岸礁石上站起一排蓝色音符,多像春天里越开越高的嶙峋之花。于大海的辽阔中,蓝
扎角林场 八月的苍冷,是古木刻意营造的幻象。 每一棵树啸聚的尖顶,都醉心于天空高远的猎场。 山林在一场阵雨中醒来。 满身的雨滴,如同古老而晶莹的箴言。 他们用祖辈经验续写大地的传奇,大喊自己的名字。 二郎石城 这些趔趄的巨人,开天的盘古; 这些远古的裂隙和苦难——是落日中悍然沉寂的岩壁。 在我们面前祭出了辉煌的轮廓,恍若带翅的神谕,打开了峥嵘的苍穹: 恍若闪电的鞭痕,划开了犀利
看着缓缓落下的暮阳 我转过身,不忍再看被捕上岸的鱼和贝。它们堆积在一起,不断翻动着,似乎紧张、挣扎。而渔夫们一筐一筐搬运着,仿佛把我仅存的爱与善也搬走了。 很多时候,都会面对这样的情景。在码头边,有被捕捞上岸的鱼、蟹、虾和贝壳,有些鲜活着,有些已经死去。也有些晒在地上的鱼干,不断被风吹走水分和固有的味道。 这样的时候,我会做些什么? 我会看着缓缓落下的暮阳,念及它的温暖与无私。可是,再有爱
梦之旅 山谷间,缆绳上的音符滑动提琴的险韵,梦之旅的过门缓缓升起…… 一层层天阶丈量着体力的极限,这些花岗岩琴键,负荷着众人的唱和,此起彼伏。每上一个山峰,云雾就更厚一重。 穿过桃花洞、鳌鱼洞……一段段黑暗漫长的过道,充斥挣扎、迂回喘息的箫声。 岩壁渗着泉水,是谁暗藏的眼泪? 我看见西海大峡谷,无法承受强压的岩石,坍塌出一道豁口,山泉崩断弦筝,哗哗坠落,成为败寇。 天海是第一道险关,乌
嘉宝果 它是另一种葡萄。对于美的审视,我们不曾缺席。 花蕊打开光,它四季开花,四季结果。一棵树的慈悲和良言取之不尽。我们爱上它的甜蜜,舌尖上的山水一片丰饶。爱隐藏了不同的色彩,它有渐变的颜色,深厚于自然的馈赠,我们珍视着每一颗。雪包裹在它的内部,我们内心装下的洁白和柔软都与它有关。月亮沉入湖水,生活中的抚慰,我们渴望取之更多。美的围拢也永远都在诗中。风中的影子,我们也用灵魂追问大自然的神秘。一
麦子在生长的尽头无言地站立,它已无路可走了。 麦子早就明白这一点。因此,它庄严地站着,迎接这样的时刻: 夕阳燃烧在西边的天空,麦子燃烧在仿佛是地球中心的田野,金黄的麦秆微微起伏着血样的红色,就像从麦子身躯内部燃烧出的火,但不是烈焰,而只是文火。从容,肃穆,甚至没有火苗。只是类似于火的火。 麦田无边无际,因此这是壮阔的燃烧,火中的麦穗麦芒清晰可见,宛如凤凰之羽那样朝着天空,又像是朝着大地张开—
后视镜 有人想超过去。 是的,这是五月。江水在奔涌,气候不可逆转。 那天的阳光,风速和气温值得纪念。在时间的票面上,我刻画了很多条路线。所用的交通工具,选择了最适合的。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我临窗而立,磅礴的心情,我是从后视镜发现的。 微胖的城市走了不少弯路。玻璃橱窗也有后视效果,首先证明这不是生活的虚幻,而是一种呈现。从阳台发出的邀请,有天涯般的远。牛头马面的人口,向我施展妖术。但忽略了后
自大海来 城铁在枝叶缝隙中飞逝而过,裹着夕阳,身上闪烁着鱼鳞片的光,像是一条湿漉漉的银龙穿破虚空之海。 很多年前,我们的祖先从大海深处走出来,在古代遇到了马匹,日行千里,三天可以交换一封信件。 现在有城铁,当年广袤的旷野成了城市,路线被分成一个个距离均匀的站点。 人流交汇又分散,在这片迎着晨曦攒动的人海之中,我们可以找到远古海洋闪光的隐喻,披着光华的鱼群成群结队经过彼此,直到很久以后,有先
存在,或散文诗 许多年以后,谁还将记得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天空亘古如常,所以天空毫无意义。 我走人影子的领地,以成群的阴影塑造我。 这具有着诸多明亮的躯体,组成于多种黑暗的元素;就像许多平静的水流冲荡了浪花的奇迹——许多文明蜕变遗迹,许多遗迹堆叠成文明。 而许多年以后,我们还将以自然的方式去证明工业并未消失; 以自然孕育工业的灵魂,就像以散文和诗共铸太阳上的精神。 时代印记 工架上
一朵月季恣意地开放,于一个落满时光的清幽角落。 我坐在一块不属于这里的青砖上,在一棵冬青树下。一群小小的蚂蚁,诠释着这座城市的博大与宽容。 月光爬上树梢时,我还在静静地坐着。 不知年岁几何的冬青,在风儿来时,轻轻地弹奏着小夜曲。每一片绿叶,是它跳动的音符,我只是短暂地在这里停留,偷听是一场意外。 在拥挤的街道中行走过,在一栋七层的小楼放飞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鸟。在一座多元分化的城市里,我曾反复
如梦似幻的脸庞,被目光逐一收割。 与父亲当年的远行早已不能同日而语。那时,茶盅、棉被、水桶是必备物品。 现在,奶茶、耳机、游戏成了每个出行者的标配。 车站内,没有着急和惶恐,只有对未来的欣喜与期待。那些脸上流露出的微笑,和嘴里飞出的字符,像泉出空山,会沁润一些人,一些事。 让人对不堪回首的过往重新投出审视的目光。 鸡蛋、馒头、啤酒、香烟,显然已经成为生活的产物。 肯德基、星巴克、披萨是
一在金属之上,有红衣女子之舞。一个,无数个。金属突然起伏如西部的山川,延展、旷大到无垠。 红衣女子之舞,是那么热烈、动人。就像我用一生来托起的激情之花。可以这样说,她是我生命之舞、爱情之舞。在她的舞蹈中,灵与肉的荷花打开了,缀满星星的水珠。缠绵如雾,波涛蚀骨。红衣之舞,火焰一样翻转着的红衣之舞,地平线上,她朝阳一样,被神圣举起,被伟大托起。 红衣之舞,炉膛上的烈焰在互相追逐。我融化了,血水成为
新型流水线 那是一条新型流水线,如同园区内一条封闭的血管,从中心泵房出发,将生命力输送到每一个角落。无需红绿灯的指挥,工件们如血细胞般自动归位,在循环中永不迷路。 在园区的钢筋肋骨间,它像是一条隐形的高速公路,牵引、承载、驱动、涨紧、改向,引领每一个工件,穿越数字的丛林,跨越未知的领域,最终抵达计算机预设的彼岸。 流水线上,速度与色彩交织,现代的审美意识在这里绽放,与我们息息相关,与我们的幸
嘉峪关是本蓄满风沙的羊皮卷,乌云如同戍边将士的旗帜。远处是祁连山的雪线,黄褐色的苍茫下,嘉峪关渐渐显现。城墙高耸,飞檐凌空,时空交错。 残阳斜照,我想起“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豪情。 烽燧依稀可见,大漠无际,九衢纵横……这片土地充满了前尘往事:张骞出使西域,霍去病率军伐匈,唐玄奘西天取经,马可波罗东人中原。 还有:黑山岩画;千年冰川;雅丹地貌。 在城墙外面,我看到了骆驼。这种最具宿
一座村庄到一座村庄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是一声鸡啼?还是一声狗吠? 这座村庄和那座村庄,夜晚,星星都一样在天空闪烁。 就像一种疼和另一种疼,自心中漫出,再回到心的深处。 头顶明月的村庄,魂牵梦绕。 大地在村庄之外延伸,又一次次被村庄牵回。 二一座村庄,就是一座巨大的鸟巢。 温暖,亲切,悲悯,低敛。 大地上,大山在驰骋,河流在澎湃,小兽在夜色里低声呼唤。 一种力量的呈现或隐匿,都
夜在弥漫,古老景象失传于现代化的路上。 起先是拖拉机,后来是货车,把一头头神造的牛替换。或许,亦是解放。 牛,在一定程度上回到了牛。但也并非彻底重返宽广的大自然,历经一番逆向的脱胎换骨,再次成为野牛,纵横原野,低首食草。 即便不再辛苦劳作,偶尔被竹梢抽打,发挥它的观赏与怀念的价值,在动物园里颐养天年也好。但,也没有。 总之,过去常见的牛,满身农业气息的牛,没有回归自然,也没有进入动物园。它
独坐悠悠古道。 就着盈盈的月光。 我静静品读着这巨幅的秦简。 倏忽,耳边的山谷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堑山堙谷的号子声。 啸起的狼烟、急遽的鼓角、奔袭的马蹄、列队的战车,在这幅秦简上渐渐显影。 远处朦胧的月光下,秦始皇、汉武帝、蒙恬、扶苏、霍去病、卫青、司马迁、张骞、王昭君、蔡文姬,从历史深处纷沓而来。 月光下,我读着这秦简的苍茫渺远。 直道上,我读着这秦简的深邃厚重。 鹰羽,翕动着隆隆
内容提要:散文诗的文体界定与优劣向来争议不小,陷入长期的文体焦虑。本文尝试改换视角,借用量子力学概念,用“波粒二象性”抽样《丝绸野史》(周庆荣),将其从散文诗“还原”为诗;同时分析灵焚的元诗作《种子》,扩容为散文诗,从而细微双方的边界与特点。正是两难的属性,让散文诗获得生长的机遇同时又受困于掣肘的瓶颈。但愿百年来艰苦探索,散文诗继续穿越“波粒二象性”,还是有希望迎来自己的盛宴。 关键词.散文诗
为了理解语言的本质 为了理解语言的本质,你开始绘画,认为一旦你能解决点、线和色彩的冲突,参考的逻辑就会显而易见。从那沿着意义的刻度而滑行的词语中,我被我的气息边缘的烟雾分心。我等待火焰,那从眼睛前往世界的通道。黎明时分,你精疲力尽地爬上床,告诫我当心在盲目的画布上画下推论。我冒昧地说,一根线条可以代表一座直插云天的塔,或者在另一方面,代表飘落的雨。你回答说,世界已经占据了太多的空间。 IN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