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大寒,冷成一团。 元旦的喜庆气氛还没完全褪去,街上商铺迎元旦大促销的条幅和标语都还没收起来,陈紫菊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让人疑心她的心都不是肉长的,是水银做的,遇见高温能热胀,碰见低温就冷缩。幸好不是铅做的,冷狠了不得开裂啊——自打进城打工以后,她经常这么质疑自己。 陈紫菊这会儿被一波一波的电话给温暖着,但没热胀起来,电话是娘从老远老远的乡下打来的,没嘘寒也没问暖,就一句话,你弟弟
拉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三阳的房子,南北不通透,窗户紧闭,屋子像个蒸笼。走进去开了卧室和厨房的窗子,衬衫就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打开电扇,吹着,脱了衬衫和裤子,只穿了内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想做饭,也不想给老婆打电话问她在哪里。陈伟点上一支烟,闷闷地抽。电话响了,陈伟犹豫了一下,手伸过去按了接听,大声说不用打电话告诉我,你不回来吃饭。里面先是一阵笑,那是李丽娟的笑声,李丽娟笑他孤家寡人,说要请他
1 在七步楼附近的小巷里,锔匠何成摆了个摊子。 头几日,何成一件活儿也没招揽到。他不急不躁,拿出一把二胡,满脸沉醉地拉出动听的曲子。渐渐有人围拢过来,在他旁边兜成圈子。曲罢,何成冲大伙一鞠躬,笑道:诸位,谁家里要是有瓷器啥的不小心碰了,可以找我来锔。有人哈哈一笑,说:没问题,再拉个曲子吧。又有看客过来,以为何成是卖艺的,往他的摊子上扔了几个零钱。何成见了,拉胡弦的手猛地一颤。何成捡来几个瓷
当我回到县城老家休假的第二天,我听说小王书店的老板小王死了,心中莫名的伤感。小王老板跟我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关系,他仅仅是一家书店的老板,而我以前是他书店里的一名顾客,仅此而已。我本用不着伤感的,但我还是伤感了。我父母知道小王死了,只是提了一嘴而已,对小王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感情。县城里的其他和他不相干的人怕也是如此。 我专门去了一趟小王书店,发现店门关着,应该是老板走了的缘故,后来的两三天也是
闻文太想得到一只凤凰牌“链轮”了,哪怕偷,哪怕抢,哪怕骗,最好白捡。当然,偷抢骗都不可能,白捡也不可能,闻文只是企盼花钱能买到。 “链轮”是自行车上的一个部件,这个部件就是挂链条的轮盘,位于车子中间偏低的位置,脚踏通过曲柄连接它。踩转脚踏就可以转动“链轮”带动链条,链条拉动后轮,后轮驱动前轮,两个轮子同时滚动,一部车子就整体向前运动了。如此说来,“链轮”是很重要的一个部件。 闻文有
传说清明节阴间要开大会,没有子孙的人是不能参加大会的。怎样才能证明你有子孙,大会管理人员会要求参加大会者举着子孙送的旗子入场,没有旗子就只能被拒之门外了。因此清明节前上坟,人们都会给已故先祖的坟头绑上白色纸条,据说这些白色纸条在阴间就是亡人们参加大会举的旗子,于是就有了必须在清明节前上坟的时间要求,就有了“有后人,挂清明,无后人,一光坟”之说。在世的老人们很在乎这些,会经常对后人说,我下世后不
马安要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现在,他需要打扮自己。要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点再出发。对于马安来说,活了大半辈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村庄里任何一个人死去,都没在马安心里荡起多大的涟漪。包括他自己的父母。他顶多痛哭一场,伤心一段时间。这次死去的那个人,多年来,让他的内心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让他有时恨得牙根痒痒,有时遇到时甚至有一种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念头。 多年来,那人
1 山西头村的人都没怎么见过世面,见过世面的人,也难见过姓南的。李老三的闺女芳就嫁了个姓南的。嫁什么姓都不奇怪,嫁了个姓南的就让人奇怪,有姓“男”的,难道还有姓女的不成?原来芳嫁了个姓南的没人知,直到芳的儿子长到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户口迁到姥娘家,在姥娘家的生产队里挣工分,记工员问明了他的姓名,原来是南北的南,不是男女的男,这才知道芳嫁了个姓南的。 芳的儿子大名叫南福坤,队里人都叫他姓南的
1 在老支书尧书记的眼里,只要是用一张嘴、一支笔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基于这个多年工作中形成的观点,尧书记一般不认为大队小学里的老师在教学中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如果有只能是主观上的问题。比如,说到学生成绩上不去,尧书记就这样训老师:“你不会多给学生讲几句?不会多给学生改几笔?多讲几句,多改几笔,又能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跟开河挑堤比,跟栽秧割谷比,哪个更苦更累?” 尧
乌毛生下来的时候又黑又小,而且还不会哭,接生的姥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满是血腥的手,然后一只手捉着孩子的双腿倒立起来,另一只手狠劲在他屁股上拍打两下,响亮的哭声才从桂生的屋中冲出来,村人们才知晓,桂生的老婆又生了。乌毛那个时候还不叫乌毛,蹬着两条瘦小的腿仰面朝天哇哇大哭,桂生的老婆扭头看到乌毛裆间那个小鸡鸡时便把脸别过去。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满以为这次是个女孩,让她非常失望。接生姥娘说,真丑,像
西婶家闹耗子,瘸子杨真是捕鼠能手,但西婶就是不用他。西婶怕老鼠怕得要命,这些灰不溜秋、毛茸茸、小眼睛贼亮的家伙谁见不起鸡皮疙瘩呢?世上这么多动物口碑最差的就是它了。 许多人都怕老鼠,但怕到像西婶这样的,恐怕并不多见。她是那种筛糠式的,两腿酸软、不会动弹的怕,她的反应先是歇斯底里,身边有什么家什,比如,笤帚、木棍、鞋子、水杯……总之不管什么,随手能操起来就行,但又不敢打过去,而是高高扬起,
怦然心动。这是宝根看见冷凝后的第一感觉。二十三岁的他,第一次体验了在女孩面前耳热心跳。虽然他认识晴姐快四年了,可从未有过。 来驾校一周了,却收效甚微。是自己笨吗?宝根自己清楚,不是,是神不守舍。 宝根恨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吗?宝根感觉对不起晴姐,晴姐是多好的女人!怪就怪这个冷凝,太美了!而且是自己最欣赏的那种冷艳的美。 沮丧的宝根从驾校回到晴姐为他在外院附近租下的独单,一头栽
其实,她是不太愿意接听那个电话的。这天上午,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坐在床沿抱着婴儿,撩起衣襟正在哺乳。她有须臾的迟疑,手紧托住裹着尿不湿的屁股,让婴儿尽量偎依在怀里,腾出另一只手扭过身去,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挥之不去。 十一月的天气,秋意渐浓。她喂完奶抱着婴儿瞧着窗外,从窗口能看见小区参差不齐的楼房,楼底下有人在遛狗或闲聊,还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闹。楼宇
夕阳里,村西的小河只剩一缕细流。几只老山羊无精打采地在河床里游荡着,偶尔啃几下干枯的葛芭草。杆子爷裹着大棉袄,静静地蜷卧在河岸上,眯着眼望着河的下游,那里有一座废弃的老石桥。 早年的时候,杆子爷不叫杆子,叫吴生财,是滑庄的孤户。十几岁时杆子没了爹娘,成了孤儿,杆子就跟着会拳脚的大舅跑江湖。半路上大舅被抓了壮丁,杆子死里逃生又跑了回来。滑庄大财主王耀宗看杆子机灵能干,便叫去给他当了小伙计。
文一刀自从变节投降后,就多了个毛病——捡弹壳。 但凡靶场有杀人或练枪的,他就去捡。狱卒们问他,他就说做小玩意呀。还别说,这个六指小子做的小车、小船、小枪之类,真就特别精妙。有的狱卒跟他要,他也不客气——收费。 有一天,他做了一棵小巧的歪脖树,拿到了昔日战友的牢门口:嗨,大刚,你看好看吗?就顺着铁条子门的空隙,塞给了大刚。大刚怒不可遏,一甩手像甩瘟疫一样,就摔在地上。其他几人也都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