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庄 两口子在北京东城的一个居民区里卖菜。 以前,这里是城外的一座村庄,村民大都姓黄,村庄的名字叫黄家庄。庄子不大,只住着几十户人家,每家都有一个自成一体的小院子。他们的院子不像皇城根儿那些规整讲究的四合院,连三合院都说不上,顶多算是搭了院墙的向阳小院。他们模仿住在四合院里的市民的生活,在院子里也栽枣树和石榴树。枣树也是“早”树,是说干啥事都要趁早。石榴树,他们看中的是“榴”字的谐音“留”,
他看着逝者的脸。两只圆睁的眼在脸上突出、呆滞和泛白,像不再滚动的两个雪球。还有张开着的嘴,乌黑、僵硬、干燥,像一口干涸的水井。从脸面上看,逝者不超过五十岁,正是男人的壮年。这个年纪早逝,必然是不甘瞑目和闭嘴。逝者显然有想念的人要见,有心里的话要说,却不得见不得说便走了。这可谓是抱憾终身。而最抱憾的莫过于家属,逝者的不瞑目和张嘴,令他们百般愧悔和惶恐。他们一定是试过了,实在无法让逝者瞑目和闭嘴,才不
整理母亲的遗物时,他在母亲的衣柜里发现了一只小纸盒子,盒子上有一朵干枯了的小花,用图钉固定住了。他打开盒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陈老师,愿你平安、喜乐,福慧时增。落款是母亲的名字。卡片下面是一个棉布卷,他拿起来,揭开层层棉布,发现是他亲手制作的一尊无面无相小铁佛。 这是他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为庆贺母亲六十六岁生日,他熔掉六十六个箭镞,在自己的山中小院里忙活了好几天,才完成了这尊
按现在的说法,苟兵应该能算上个文艺青年,即便那时节我总能看到他乌黑油亮的脖子和衣领,以及芨芨草一样支棱着的头发和一挠头就像沙子一样落在肩背上的头皮屑。 我叫勾兵,字文生。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一下就把我给搞自卑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天底下还有人姓勾,更惊人的是他居然还有字,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赵子龙、李太白这号古人才具备这种资格,而他明明是个活人,还长着一张又大又扁的嘴巴。没过一分钟,他又转过头
末日 且慢,M还在挣扎。 后脑勺里的蓝色液体所剩无多,M抽搐着、颤抖着,直至最后一滴蓝色液体流尽才低下了头。M曾坚信机器人的生命是永恒的,可再坚硬的金属也有被打穿的一天。 地面不时发生震动,被岩浆焚烧过的泥土一片黑,大雨扫荡也无法洗掉这层颜色。乌黑的云飘得很快,太阳被挡在云后,平原一片泥洼,水雾与岩浆接触时世界满是蒸汽。不久前天空出现了耀眼的光芒,紧接着细碎的陨石焚烧着从头顶划过,天空进行着
一 苏伦巴根摸了摸渔网,浸过猪血是不一样,厚实、坚硬,如这冬日的北风给人沉甸甸的重感。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他拖着渔网的一端从仓房走出去,外面一片肃穆的落白,屋顶和江河里的水都结成了冰。远处,白雪像一块巨大的补丁,把白碱地干涸的裂纹密密地遮掩住。可以想象,这时辽阔的查干淖尔银光如锦,白茫茫一片。大儿子图日乐已经准备好马拉爬犁,妻子萨仁娜过来帮助爷俩一起,把几十公斤重的渔网抬上爬犁。这渔网,铺展开有近
一 睡梦里听到电话铃声,李秀柱翻身爬起按亮台灯,碰洒昨晚那杯残茶,头脑倏地清醒了。这不会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吧?半夜里父亲病情……他身体紧张得微微颤抖,下意识做着深呼吸,黑暗里寻摸那只老款手机。 大龄男青年使用老款手机,这很特别。其实“八〇后”并不太年轻了,只是缘于他单身。有时单身显得年轻,有时则显得不老不少,置身“剩男”群体,李秀柱属于标配状态。 他下床循着电话铃响,迈出卧室看见客厅电视柜上手
苏嘉文赤身裸体地站在狱警面前。 张开你的嘴巴。他不喜欢让他张开嘴巴的人,从前是医生,现在是狱警。他的嘴巴空空如也,应该没什么余渣。早饭吃的是菜包,有一根卡进牙齿的菜丝,让他费了老大劲才剔干净。狱警说,把衣服脱掉。他一件一件剥掉囚衣及其他,然后两只脚从囚衣堆里绕出来,踩在上面。他有点冷,动作越来越迟缓,关节突兀的拳头捏着最后一条三角内裤的橡皮筋时,他面露难色。记得父亲第一次带他去大众浴堂洗澡的时候
夏天的傍晚,我走出地铁口,穿过一片高楼之间狭窄的阴影。一抹惨淡的晚霞,挂在楼顶一角;黑压压的乌云,从另一边卷过来。狂烈的干热气浪,吸尽了国槐、青杨、元宝枫树干内储存的水分,树叶一片片软软地耷拉下来,好像被抽去了经脉。行道树上热衷于发表意见的蝉,集体沉默寂静无声。它们究竟是呼吸暂停,还是睡着了?无法确定。 正是高峰时段,马路上车流蠕动,却仍然让人觉得城市空空荡荡。蒸腾的热气里,潜藏着一种莫名的不安
一 时间一眨眼,古万全夫妇在南京,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已生活好多年。他们有一对龙凤胎儿女,古龙和古凤,大学毕业定居南京。古万全夫妇在帮他们带小孩,一个为古凤带外孙女,一个为古龙带孙子。从小孩出生,一路跟着走,伴随第三代的成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进幼儿园,幼儿园要接送;上小学,小学要接送;到了初中,还是要接送。 古万全夫妇的历史很简单,天生的农民,出生在江南一个叫古家埭的村子。生长在红旗下